维修车辆顺利通过了，没过多一会，周遭一片的漆黑就被整齐亮起的路灯击碎，空气中都弥漫起了一阵疲惫的喧嚣感。
忙乎完了这一切，天也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种感觉就像是过年了似的，人们熙熙攘攘地聊着这一天的经历，有的是吹嘘，有的是感叹，有的在开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玩笑，但无论是谁，脸上都不再有那份紧张焦灼的神情，和缓的笑容成为了此刻的主旋律。
“圣子大人！”
果然不出我所料，加百列是最先跑过来的，她着急忙慌地冲到了我的身边，脸上的神情就像是早就预知到我受伤了似的。
“圣子大人，您……”
“啧。”
我不满地砸了一下嘴，听着她当着其他人的面“圣子大人”地叫着我，总有一种她是在故意找我茬的感觉。
我和加百列的关系比常人预料的还要微妙，我把她当女孩子看，可她自己不把自己当女孩子看，我把自己当人看，她把我当不是人的东西看，我把她当天使看，她把自己当做我的占有者，把自己彻底地当做我的“主人”来看待。
“您受伤了吗。”她完全不顾自己在人类面前的最严，跪在了我的身旁，轻轻托起了我的脚。
“快、快起来啊，别这么夸张，就是稍微崴了一下而已。”
我不知道加百列有没有听到我的话，她担心的神情持续了一会，忽然间脸上的担心骤变，阴暗与愤怒的恶兽在她的美貌作为主宰的控制之下被从牢笼中释放了出来。
卫岚晞很快意识到了加百列的愤怒全部都是冲着自己的，她像是被堵到了死角的羔羊，尽管无路可退，却也还是咩咩叫着。
“那个……嘉栢灵同学……学长他、他刚才不小心摔倒了……”
“啊，是啊，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了。”
加百列没有再责骂卫岚晞，可脸上那份恶意却半天都没有消散开，不知道她是已经厌倦了和人类发怒，还是因为我的存在而克制着自己的感情。
我个人认为是前者，因为在我看来，加百列根本没有真正惧怕过我。
熙熙攘攘的人群们都慢慢聚集了起来，我也在加百列的搀扶下融入了人堆里。
“大伙今天都辛苦了，现在电力也都恢复了，这时间不早了，要是想回家看看的可以回家，我们门口的饭店已经订了餐，想去的都可以去啊。”
“真没想到还管饭啊。”我望着前面的那位大叔说道。“干了一天了，也确实饿了，一起去吃点吧。”
我这话不是对加百列说的，而是对躲在人群最后面的卫岚晞讲的。
“那个……不用麻烦了，我回家吃就好了。”
“别这么见外嘛，你也累了一天了，这是你应得的。”
“没、没有的事情……我今天也没有怎么太干，所以我想我还是……”
还没等卫岚晞的话说完呢，几位大叔大妈不知道从哪里凑到了我们的身边，卫岚晞吓得立刻靠在了我的身旁，而这又引起了加百列的反感。
“你们是学生吧。”一位大妈问道。
“是的，我们是学生。”我回答着。
“你看，我就说嘛，这仨孩子一看就是大学生。”另一个大妈说道。
“从上午我就注意他们了，三个人干的都很认真，这俩小姑娘体格这么瘦弱，但干的一点也不比别人差。”大叔的嗓音很沉稳，说着说着又看向了我。“小伙你这是受伤了吗。”
“不小心把脚崴了……”
“哎呀，这就有些不小心了，俩姑娘没事吧。”
加百列没有回答，而是把头转到了一旁。
“没事……”卫岚晞小声回答道。
“诶，这姑娘好像还是外国人啊，是听不懂咱说话吧。”大妈看着加百列兴奋了起来。
“这姑娘长得真俊啊，国际主义啊，这大老远从国外来还帮咱铲雪啊。”
“是，她听不懂咱说话。”没办法，我只好顺着大叔大妈们的话说了下去。
“一起去吃饭吧，今天你们也辛苦了。”
“这个……”我有些犹豫着看向了卫岚晞，等待着她决定。
大妈就站在她的身边，她似乎也不太好意思拒绝。
大叔可能看出了我们为难，又补充道：“你们要是有事也没关系，不强求，看个人啊，不过还是希望你们去，三个人都是好孩子，这小伙体格也不壮，俩姑娘也是没少帮忙，得谢谢你们，我都看见了，刚才这姑娘铲的比谁都尽力。”
大叔指的不是加百列，而是那边一直不好意思说什么话的卫岚晞。
“我早上其实还有些怀疑，这仨孩子能干这么重的活吗，尤其是还带着俩姑娘。”
原来如此，早上议论我们就说在说这个吗。
“咋啊，瞧不起俺们妇女啊。”一个大妈挡在了卫岚晞面前玩笑似的反驳着。“俺们谁也干的不比你们差。”
“是是，干的都很好，所以才想让你们一块去。”
最终我们还是和其他人一起去了饭店，倒不是我要坚持什么，只是那些大爷大妈们都太热情了，把我们当成了人群里的一块宝，说我们这个年龄的孩子今天能够来帮忙实在是难得，让我们和其他人一块去吃饭。
我是无所谓，而卫岚晞最后也在盛情之下，不太好意思拒绝，也就跟着去了。
整个饭店里异常的热闹，这不是什么高档餐厅，只是很普通的一家饭馆，除了我们这些人以外饭店里几乎没有其他人了。
所以这样的情况下，敞开了喝酒，大声的喧哗并不是不礼貌的行为，而是所有人应得的权利。
“所谓的道德不应该是孤立于人的，而是随着人性的变化而变化的。”
“学长？”
我笑着耸了耸肩，看着那边豪饮着的几位大叔，我不经意间笑了起来。
也许是怕我们吓到，也可能知道我们融入不进那边的圈子里，我和卫岚晞还有加百列三人是单独坐了一桌，可这饭菜是一点没少，对我们三人而言反倒是有些奢侈了。
一开始还有两位大妈陪着我们，但很快那两位大妈也跑到了那边去，把这里的空间全部留给了我们年轻人。
“忙活了一天，也累得差不多了吧，虽然不是我请客，就当是借花献佛了，吃吧吃吧。”我率先动起了筷子，加百列看上去对这些饭菜一点胃口也没有，好像只要和卫岚晞在一起，她就无论如何也露不出好脸色。
若不是我在这，恐怕卫岚晞早就遇到生命危险了。
“不过刚才的大妈大叔们还真是热情啊，这给我问的，先把户口查了一遍，又把栢灵的相貌狠狠夸了一顿，还拍着你身子给你夸了一顿，唉，吓到你了吧……别说你了，连我都吓到了，被各种夸了一顿，膨胀，这样很容易膨胀啊，学妹，可是要注意一些呢……开玩笑的。”
不好笑吗，但也不至于露出这么悲观的脸色吧，我不知道我哪句话说错了，嘴里的肉越嚼越没有滋味，卫岚晞垂着脑袋，不知道在那里沉思着什么。
那边的几桌人很快就融入了气氛，别提有多热闹了，可那样的气氛好像一点都没有影响到卫岚晞。
我放下了筷子，把手搭在了加百列的大腿上，是想让她不要为了我接下去说的话而冲动。
“是我不好，卫岚晞同学。”
被这样称呼着，卫岚晞一下子抬起了头。
“看样子我的计划，是失败了呢，你可以按照我的话忙乎了一天，但没有体会到任何你觉得有价值的东西，这也难怪，虽然我可以说这是个长期的过程，但是让你感到失望的话，那就一定是我做的不好了，请你原谅我。”
“圣子大人，这……”加百列一定觉得很受辱，我又拍了两下她的大腿，卑微地冲着她乞求般地点了点头。
卫岚晞也像是有些受不住我这一番话，她说道：“不是的，学长，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没有失望，也没有生气……我只是……哼……”她苦笑了一声。“学长，我是失望了，对，这就是实话，你今天叫我来，让我做这些事情，我是很不理解的， 我甚至怀疑，你是不是就是想让我来干苦力的。”
“嗯，我明白，这样的想法很正常。”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情的话，没有遇上紧急情况，我就这样回家了的话，我想，我是再也不会和学长见面了的。”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学长，虽然我还没有完全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知道，你是在帮助我，是真的在帮助我，我可能说不太清楚，但是我感受到了一些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