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看样子对我真的很失望，这样娇小的身躯和可爱的面孔，我却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就像是他作为我的家长在训斥我一样，令我无地自容。
可是……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拉斐尔，我想你也应该发现了，你已经没有办法用常理来衡量加百列了，是，如果按照教义来看，按照我所了解的天使来看，天使就该像是你这样的，加百列那样的做法是有悖于天使的，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您应该保持着圣子的威严，陛下，您这样的做法所损害的是神的权威性，您不只是属于加百列的。”
拉斐尔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句话了。
“那在你眼中，我是属于谁的呢。”
“您的荣耀是属于您自身的伟大与全部世界，您的仆人不只有加百列，还有我们，我们也都和加百列一眼享受着您仁慈地给予我们的光辉，可您现在，只把荣耀交给了加百列一人，恕我直言，陛下，您这样的做法……恐怕会使得其他天使失落……”
“也就是说，我一碗水没有端平，是吗。”
“我是这样认为的，您这样的做法只会催生其他天使也获得和加百列同样的心态。”
我吞咽了一口口水，把左手搭在了冰凉的大理石灶台上，望着窗外阴沉沉的雪天，轻轻咬了咬舌尖。
“嗯……拉斐尔，你的话说的不无道理，但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陛下请讲。”
“在你的心里，人类，在什么地方呢。”
拉斐尔被我这句话顶的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彷徨地说道：“陛下，您……我……”
我抬起了那只手，示意让他别着急为自己辩护。
“你虽然不像加百列那样厌恶人类，但是拉斐尔，人类在你眼里……也不过只是一种造物而已吧，换句话说，哪怕是在你看来，人类是没有资格和天使享受同等荣耀的。”
我认为天使是不能够撒谎的，除非是有神的旨意，否则天使应该是诚实的，或者说天使们应该流行着一种普遍的必要诚实。
果然，拉斐尔没有狡辩，而是把头转向了一旁。
“你想着的是我应该怎么维护圣子的尊严和神的荣耀，但是你知道吗，在我心里，我所想的是该如何保护人类，该如何避免让人类遭到大难。”
我发出了长长的叹息，继续说道：“我强行和加百列作对，加百列不会杀了我的，加百列不会伤我一根毫毛，可是其他的几十亿人类呢，我怎么对他们负责，拉斐尔……我是个无神论者，别急，先听我说我，我知道这很讽刺，圣子居然是无神论者什么的……但也正因为我是无神论者，我才要更加严肃地对待这件事情，因为在我眼中，这不是什么神迹，而是……”
是一个文明对另一个文明的侵略。
是的，这其实是一场战争，但不是人们所熟知的任何形式的常规战争，如果要找到类似的情形，那只有到小说中去寻觅。
关于加百列，关于天使，关于神，人们可以有任何猜想，不必拘泥于“天使”这样的宗教色彩浓厚的词汇。
可以猜测天使其实是一种人造兵器或者什么高深科技的产物，亦或者也可以猜测天使的强大是与生俱来的，也许在他们生活的星球上的特殊的物质环境就使得他们的智慧生命来到地球后就是强大的像神一样。
但总而言之，无论哪种猜测，都不是对传统意义上宗教的反思，而是对现存人类文明科学思考的延伸。
“因此在这场战争中，我是圣子，我也是人类，拉斐尔……因此，我不会为了另一个身份的尊严而去舍弃作为人类的尊严与命运，你能明白吗。”
人们也许可能会忘记，加百列以前是杀过人的，千年前，这些天使曾经真的屠杀过人类，只不过在他们和某些人类眼中，这是按照所谓的“神的旨意”降下的神罚。
我也许经常会和加百列开些玩笑，说话随意些，但我从没有忘记，加百列的存在对于人类而言，生存毁灭皆赖其一念间之决意。
“拉斐尔你是嫉妒了吗。”
“嫉妒……”
“是啊，你说会让其他天使觉得不公，那你是觉得嫉妒了吗，嫉妒我过分地……照顾加百列。”
“……”
没有回答吗。
“就算是嫉妒，我也能理解，我还理解不了我自己，可是我却能理解，圣子对你们而言，一定是一个非常重要且特殊的存在。”
“是的……陛下……”
我就向前了半步，就像把拉斐尔当成了自己的弟弟一样，轻轻吻在了他的额头上，这样的做法连我自己也不免觉得有一种强烈宗教仪式感。
“如果我真有这样的能力的话，那么，保佑你，拉斐尔……”
拉斐尔虔诚地把一只手捂在胸口，闭着眼睛承受着我对他的祝福。
拉斐尔，希望你能够明白我的用意，我也许能够保佑你们，但却保佑不了人类，如果轻轻的一个吻就能解决一切，那这样的世界，岂不是已经是天堂了吗。
“不过就像我说的，你如果真的对戏剧社的内容感兴趣，你自己去就好了，我是不会阻拦你的。”
“陛下。”
“嗯？”
“加百列没有撒谎。”
“什么？”
我不明白拉斐尔突然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叫施羽络的男孩，真的是一个罪人。”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我的瞳孔骤缩，不是因为我有多么重视施羽络的纯洁与否，而是我下意识地担心，拉斐尔也变得和加百列一样了。
若真的如此的话，人类文明所面临的的威胁可是几何级地增长了。
“陛下，您也许还没有发现，但是我今天去了才确定，加百列说的是真的，那个男孩是一个罪人，他的灵魂已经混沌扭曲到令人咂舌的地步了，换句话说，如果加百列想以消灭罪人为前提，那么就算加百列要消灭那个男孩，我也没有意见。”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呢……那孩子就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啊，是，他脾气傲慢了一点，但是说什么灵魂已经扭曲混沌到……这……这从何谈起啊。”
“陛下，您不要误会，尽管人类背负着原罪，但这不意味着这些罪人灵魂的扭曲都是先天性的，不是，例如这个男孩，能够让灵魂扭曲污浊到这种程度，那说明他一定做过些什么，也就是行为所导致的。”
“一个高中男孩要做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自己的灵魂变成这样？”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说的灵魂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我姑且认为在天使的概念中，灵魂是一种直接与神相联系的先验本质存在，而人的肉体不过是一种表面形式。
那这就意味着，说一个人的灵魂是扭曲污浊的，就等于说这个人发生了异化，但是这种异化指的是同人所固有的外部规范相异化。
意思也就是……
“你是说他亵神了？”
“亵神是肯定的，在这个世界上，几乎不可能找到不亵神的人类，应该说这个男孩的所作所为，已经到了亵渎神造物的程度了。”
“这么严重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