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是说过要满足拉斐尔的爱好，可是……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尽量以不花钱的方式来满足拉斐尔的爱好，毕竟兜里实在是没几个子儿了。
“对不起呀，陛下，又让您破费了。”
“没、没关系啊……这算什么破费，比起加百列的婚纱而言，你这个可是便宜多了……而且更实用。”
因为戏剧的排练没有看成，所以为了弥补拉斐尔，我答应给他买点他喜欢的东西，也不能总是让他窝在家里看电视啊。
于是这一天上午，趁着加百列出去铲雪的时候，我和拉斐尔一起去了趟书店，给他买了一些他喜欢的书籍，大多都是些文学类和艺术类相关的书籍，除了一些文学作品以外还有很多现代美术之类的画册。
看起来拉斐尔是真的很喜欢人类的艺术呢。
“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些意外呢，虽然之前你也说过为什么对人类的艺术领域感兴趣，但我还是觉得……像你这样地位的天使能够和我一起出来买书，为的就是了解今日的人类艺术的发展程度，总觉得少了几分真实感呢。”
我和拉斐尔各拎着一袋书，我转过头去对着身旁的他笑了笑说着。
“是呢。”拉斐尔抬起头朝着天空呼出了一口白气。“可能我上次也没有太说清楚吧。”
“清楚倒是清楚，就是总觉得……”
“少点什么吗？”
“大概吧。”
拉斐尔也随着我笑出了声，这样平和的感觉似乎是很难在加百列身上得到的。
“嗯，那再具体说的话，应该就是关于‘美’的兴趣吧。”
“美？”
“是的，美。”
“你还真是提出了一个高深的话题呢。”
美学也是哲学的一个重要分支，在哲学的学习中美学是绕不过去的一个部分，就和任何哲学观一样，艺术家们在进行创作的时候是按照自己的哲学观中的美学观念来进行艺术创作的。
现在很多艺术类的院校，无论是美术也好还是音乐文学也好，有时都过分强调技巧而忽略了理论指导。任何实践一旦没有正确的理论作为指导，那只能是瞎实践，空谈没有主体的抽象实践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不过说实话，美学虽然是哲学中一个重要的部分，但却不是最重要的部分，因此哪怕是我在学习哲学的时候其实对于美学的学习和钻研是偏弱的。
如果硬要我说什么是美的话，我大概会说美是一种与社会的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相适应的社会意识的一种形态。
当然这只是从宏观上而言，至于更加微观的部分就不止于此了，比如在微观上，这种形态具体该怎么表现呢。
“我对人类的最后一次艺术的了解，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啊，不过对于天使而言并没有过那么久。”
“是什么时代？”
“唔，叫什么来着……人类好像管这个时代叫……我忘了，但是和某种复兴似乎有关系。”
“文艺复兴。”
“好像是来着。”
“啊……的确是个艺术的时代呢，拉斐尔怎么看文艺复兴？”
“是个有些亵渎的时代呢。”
“嗯，对天使和神而言，恐怕确实如此吧。”
像是在文艺复兴时期，谈到时代人们会想到这是神学的时代，又是资本的萌芽时代，因为中世纪把意识形态的其他一切形式，哲学、政治，法学都合并到了神学中，这也就使得后来哪怕是反对神学的运动，也不得不披上宗教的外衣。
一切已死的先辈的传统，像梦魇一样纠缠着活人的头脑。
但是从艺术内容上来说，文艺复兴之所以被称作文艺复兴，就在于资本的萌芽打着再生希腊古代思想的气质来反对传统的封建阶级。
哪怕是达芬奇，米开朗基罗这样手握着教皇订单的艺术家，也都是在传统宗教题材的范围内进行反对的创作。
话题已经谈到这里了，我也就想要把话题继续下去，在飘零的白雪中和这样外貌优美的天使谈论这样的话题，还真是一种从未有关的全新体验呢。
“拉斐尔认为什么是美呢。”
“我吗？”
“嗯。”
“其实我们天使没有什么复杂的美学观念，在我们看来，一切是神的，就是美的，神作为世界的上主，是全知全能的，神的存在就是至高的最终和谐，一切朝着美的方向发展的最终都会是朝着神的方向发展，因此我们的美学就是执行神的一切旨意，而背弃神的旨意的便是丑恶的。”
拉斐尔的回答并不令我感到意外，因为在“天使文明”中，神的主导权是百分之一百的，以至于我现在都有些疑惑，天使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如果天使不是自然造物，而是人造物，那么也就谈不上什么自己的“美学”了，因为他们的存在说破大天也不过是神的意志的一种表达方式。
所以在没有搞清楚天使世界的全部面貌的前提下，空虚地谈论“美学”确实没有什么意义，是一种本末倒置的表现。
不过拉斐尔的这种观念倒是有些像毕达哥拉斯学派“数的和谐”的理念呢。
拉斐尔见我没有过多的反馈，便反问道：“那陛下觉得，什么是美呢？”
“我吗……唔……是呢，该怎么说好呢。”
“我知道人类在不同的时候对美有着不同的观念，所以想知道一下陛下您的看法。”
“我在你们眼里是圣子吧，说了什么在你看来是背弃神旨意的话，你要是生气了……我可是会很为难的。”
“不会的，陛下，虽然作为天使我无法容忍亵渎的思想的存在，但陛下您是特例，尽管拉斐尔不能说得上是赞同您此时此刻的一切思想，但纠正您，恐怕拉斐尔还没有这个资格。”
拉斐尔有这样的保证我就放心了。
虽然加百列看起来并不在乎我的言论，哪怕是我说了一些亵渎的话，加百列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由于加百列认为我这些思想都是人类的错误思想，我是受了毒害的，而重点又不在错误，而在于人类，所以往往我一旦没有说什么让她顺心的话，她就会有把怨气发泄到人类身上的企图，搞得我不得不小心翼翼的。
“在我看来，美应该是依赖于人的，也许对于你们天使来说，你们的存在是为了神，从而可以延伸出这样的逻辑，天使的存在是为了美，可是在我看来，人类却是相反，就像普列汉诺夫说的，不是人为了美而存在，而是美为了人而存在。”
托尔斯泰曾经这样来描述艺术活动的本质：在自己的心里唤起曾经一度体验过的感情，并且在唤起这种感情之后，用动作、线条、色彩，以及语言所描绘的形象来传达这种感情，让别人也能够体验到同样的感情，这就是艺术活动。
“但是不能够忽略，艺术表现的感情不是抽象的感情，更是人们的思想，这也就意味着艺术不是在抽象的表达创作者的内心，而是用具体生动的形象来表达，所以有些人认为美就是纯粹节奏、颜色、线条和文字的堆砌，换句话说是纯粹的自然物，是生物的而不是社会的，我是很反对这样的观念的。”
“也就是说，陛下您认为，美不是来自于神，而是来自于人自身的发展，是吗。”
“呃……这个……”
“陛下不必担心，我说过了，不管陛下说什么，拉斐尔都不会生气的，虽然拉斐尔不一定会同意。”
“啊、嗯……那我是这样认为的。”
毕竟我是无神论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