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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不清在上升还是在下降，少年无依无凭地漂浮在海水里。周围根本看不到一丝光线，找不到任何参照物而引发的恐惧让他不由得挣扎起来，但拼了命，他也没能碰到任何东西。
仿佛掉入了虚空，一切的存在都消逝殆尽。
那自己究竟是？
意识逐渐从莫名的混乱中清醒，放慢身体的移动，原本被自己带起的水流很快就以一个不寻常的速度在身边停滞了下来。
四周依然没有任何光亮，不过稍微让少年感到慰藉的是，自己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四肢。
尽管它们有些僵硬。
挥动手臂，借着周围应该是“水”的液体，少年漫无目的地游了一小会，期望能找到些什么。
只是除了水，他没再感知到任何其他的了。
“……醒了啊。”
“？”
还有其他人？
像是发现了救命稻草，少年急忙转身游向了应该是声音传来的地方，可过了好一会都没撞上预期中说话的那人。
而且更奇怪的是，那声音就这么消失了，一句后话都没有。
“你在哪里……欸？”
下意识地对那个声音发问，少年忽然意识到，人在水中是没办法说出完整的句子的，也正因如此，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水中四散，少年很是惊讶。
“这到底是什么……”
没错，即使张开嘴，他也没感到有液体涌入自己的身体。声音能发出，呼吸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伸出手探了探，这液体的确是水的触感。
疑惑立刻填满了少年的大脑，一时间让慌张和恐惧都退了场。
刷——
忽然间，他的前方闪出了一个光团，且那光线愈演愈烈，刺得他难以睁开眼。
和刚才一样的那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欢迎光临，人类……不，现在应该称呼汝为‘先民’，更合适点。”
浑厚又如同从远方缓缓飘来的话语中听不出任何情感，不过却有真挚的欢迎。少年也有些惊讶自己是怎么感受到这种情感的。
“你是……”
待光芒稍稍减弱，少年眯起眼睛，看向光团的方向。
其中，好像飘着一个人一般的生物，但那隐约可见的触须，还有其后庞大的黑影都说明，这并不是自己的同类。
怪物？
“虽然汝能这样认为，但吾更喜欢不那么具有贬义的名词呢。”
少年一愣，听着对方对自己脑内猜测的回应，他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自己刚刚可没有把想法说出来啊……？
少年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就像平时明明做过的事，自己却忽然忘记“已经做好了”的那种情况。
可对方的一席话，戳破了少年的猜测。
“不要总是将问题当做是自身的，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身形在水中漂泊不定，说罢，那生物清了清嗓子。
恍惚间，少年觉得那光团暗了不少。
“吾乃这深海之中的古神，汝可称吾为随意神，只是如果想知道这名字的来历，吾也没办法说清了。”
“随意神……难道你是神仙？”
少年的脑海里立刻反应出了不少仙气四散，玉树临风的天神与各路神话中的人物，但自己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将“神”这个字加在面前这个存在的身上。
以及这个充斥着黑暗与空寂的地方。
“汝这么想也可以，不过看来，汝的概念似乎还是更偏向于原来的世界呢。”
原来的世界？
一丝混乱的记忆忽然从脑海里涌出，随之一起到来的还有莫名的头痛。
“呃唔……”
思绪被打乱，他不由得捂住了脑袋，蜷缩起了身子。
自称“随意神”的生物飘在原地，看着少年默不作声，丝毫没有情感的波动。
自己，难道已经死了吗？！
模糊的印象告诉少年，自己理应是个刚刚升入高中的学生，生活一直是平平淡淡的，但直到某一天……
“……”
只记得钻心的痛，但发生了什么，根本回想不起来。
“我……”
“汝究竟经历了什么，吾亦无从得知。吾所做的，只是将汝从无尽的深渊中拉到这片深海中，仅此而已。”
对方就如同一个旁观者，冷漠地陈述着人完全无法想象的事实；与此同时，那巨大而又无法辨认的身形缓缓靠近了少年，此时光团也朝黯淡变化，开始变得难以照亮周围了。
带起的气泡在少年身边飘过，不知为何稍稍缓解了他的痛楚。
但内心的迷茫并没有随着痛楚减弱。
“我不知道……”
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在这片什么都没有的深海里？
恐怕都没人还记得自己了吧……
“随机性大过一切，不要对自己有这样的疑问。”
不紧不慢地掠过少年身旁，“随意神”没有回头，继续朝着更远的深处飘去。
“等，等等！”
突然意识到对方是身边唯一还看得见，摸得着的存在，少年一惊，急忙忍着疼痛想要跟上去，但身子却一点也不听使唤，即便他已经很努力在移动了。
就好像是在梦里一样，尽管脑内的刺痛不断提醒自己这就是现实。
冰冷而又绝望，少年不由得哭泣。
“无须担心，汝必将成为又一个混沌的存在，改变那个世界的所有。”
“汝亦会追寻极终的真理，作为众星的一点，为人们所铭记。”
“自始而至终，穹顶之上的夜永恒无解……”
不明不白的话语愈发悠远，声音向无穷逼近，穿透并审视着少年的灵魂。
当然，少年自己无法解释，这样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
慢慢地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他浮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生物，“随意神”缓缓消失在遥远的黑暗中。
滴答。
光芒在身后散尽，一切再度归于平静，只有少年轻轻的啜泣还在回响。
但绝望和悲痛过后，他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情感了。
只有自己孤身一人在这空无一物的深海，静静地等待着死亡。
然后，又过了好久，好久……
直到意识跌入虚无。
……
刷刷——
淅淅沥沥的小雨在切尔诺伯格上空飘扬，灯火在雨雾中迷离惝恍，形成了一个个光圈。
大街上也没有多少行人，大都是来往的车辆，以及零星的巡逻兵。
在这种凛冽又潮湿的天气下，自然没有多少人愿意挨冻，大部分都躲在家中，感受着暖气带来的温暖。当然啦，流浪汉和无家可归的感染者，多数也给自己找了个能遮风挡雨的角落，默不作声地看着外面冰冷的景象。
也因此，一个将近两米高的身影这时出现在街道上，再显眼不过了。
打着雨伞，赫拉格静静地走在雨中，耐用的长靴使他不用在意地上的水塘。
他并不是喜欢这种阴沉沉的天气才出来散步的，正相反，他宁可一直呆在阿勒兹勒里，看护着那些感染者孩子。
只是这种时候，也是最容易找到那些被排挤的，连孤儿院都待不下去的孩子了。
“哇，你看，那人好高欸！”
“小声点啦，惹上麻烦就不妙了。”
时不时有轻声的讨论，不过他早就习惯了。比起这些，赫拉格更在意楼间那些阴暗的小巷子。
“你们说，要不要把她带回去啊……？”
忽然，不远处传来的一句话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看样子是菲林族的，身子应该很棒吧……”
“那种事情怎么说都好，先得把身份搞清楚才行，我可不想带回家才发现是什么维多利亚贵族的大小姐。”
几个年轻人正撑着伞围在一个巷子里，议论的对象似乎是个女生，但是赫拉格并没听到什么求救声。
是失去意识了吗？
暗暗地将手伸向衣下的刀柄，赫拉格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那行人。
不过由于光线的问题，在他能够将众人打晕之前，他们就先发现了赫拉格的影子。猛地一惊，所有人立刻回头望去。
“你是……”
魁梧奇伟的身躯让发问那人的声音迅速小了下去，以至于还没说几个字，那人就紧张地噎住了喉咙。
并不是出于恐惧，而是那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威压。
“你们在干什么。”
“啊，我们，我们只是发现有个女生在这里昏倒了，本来想把她带去医院的……”
另一人说着，一边示意同伴让开位置，让赫拉格能够看见倒在地上的身影。
一个看上去未成年的女孩，毫无生气地躺在雨里，原本应该亮丽的白衣也被打湿，失去了光泽。
低下身摸了摸脖颈，赫拉格稍微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什么大问题。
“那个……”
注意到赫拉格衣下的长刀，那几个人更加难以站住脚跟，浑身只想往大街上跑。
“走吧，我来处理好了。”
“是，是！！”
异口同声地回答道，那些人慌慌张张地冲出了巷子，其中一个甚至连雨伞都掉在了半路上。
“真是的，幸亏早来了些。”
要是晚个几分钟，只怕……
不愿意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赫拉格叹了口气，一只手将少女抱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还是让她在诊所里待几天吧。
走出巷子，赫拉格抬头看向天空。
惨白的阳光，在雨中缓缓躲入了灰蒙蒙的云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