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森伯格像一尊雕像，注视着漆黑的夜雪。片刻后重新将烟塞回自己的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奥桑，我……」
「没事，答复并不那么急，我只是为了不给自己留下遗憾——」奥桑释然地一笑，「我曾经一直以为，像你这么厉害，没那么容易死，但，这次，我明白了，说不定那一次任务，哪一天，你或者我就死了。」
海森伯格轻轻地拍了拍奥桑的手臂：「我没那么容易死——专心于当前的任务，答复……」，他吸完最后一口烟，说道「回莱昂之后，再提答复的事。」
「嗯。」
之后的夜晚时间，在寂静的风雪声中流逝。
第二天正午，叶莉欣醒过来后，第一句话就开始问波波莎的情况。
看到波波莎后，她从休息的地方直直蹦起来，立刻冲了过去，紧紧地抱住对方。然后，开始紧张地查看波波莎脸上和额头的伤口：「你伤口恢复的怎么样，还痛吗？」
「你的伤势应该比你妹妹重。」海森伯格不合时宜地出现，打断了“温馨的相会”，「我那一脚，根据触感和力道，保底，踢伤了你的肋骨和一些器官，不过还好，毕竟是吸血鬼，而且你们这的医生还不错……」
叶莉欣向海森深深地鞠了一躬：「十分感谢您的帮忙，感激不尽……」
海森大步走上前，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客套话就免了，你现在最好带领大家前往新的聚居地。」
之后，在叶莉欣的带领下，难民们在雪山冻林间穿梭，终于到达了曾经建立的另一个聚居地。在这期间，海森伯格一行人也积极参与着护卫和站岗的工作，让叶莉欣对他们渐渐放下了戒心。
终于，当聚居地的围栏出现在难民们的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欢喜地舒了口气。
其他人被暂时安置在一些空的仓库，废屋等地方，暂时落脚。
而叶莉欣前去和这个聚居地的代理人交涉。
然而，即使是这里建设的发起人，她也没有得到任何让步。
这里的代理人认为：在她的领导下，已经有两个聚居地毁灭了，甚至其中一个还是最大的核心。而长期在这里的管理，大众对现在这位代理人的接受度也很高。
不过因为曾经的旧情，代理的领导者还是比较礼貌和委婉：「抱歉叶莉欣小姐，就算当初是你指派我的，但我最多只能提供给你们落脚的地方，而且你们也要参与防卫和生产，毕竟我们要养活这里的大家也很努力，希望你能理解——重新参与管理，这件事恐怕不大现实，叶莉欣小姐。理由……我就不提及你的痛处了（两个聚居地的毁灭）。」
「我能理解——总之谢谢你能收留大家。」随后叶莉欣从管理者的房子里退了出来。
尽管感性上，拿不回管理的权利，自己的心中有些膈应，但理性上也清楚，自己现在确实没什么“谈判”的资格——不过是个难民头子而已。
当回到破旧漏风的仓库，看着粗陋的修修补补墙壁和天花板，以及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们铺出的简陋的床铺，叶莉欣有些恍如隔世：上一次，睡在这样的地方，是在多少年前呢……
波波莎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姐，谈得怎么样？」
「还好吧，至少他们愿意接收我们，并且提供一点援助，只是资源有限，所以我们今后也得干活……」
「那太好了，有了落脚点，我们总有一天会“东山再起”的。」波波莎乐观地说道，轻轻抱住看上去有点消沉的叶莉欣，「现在不过是低谷期而已啦。」
叶莉欣无奈地笑笑：「嗯，但愿吧。」
这是她们在家园毁灭后，寄人篱下的第一个夜晚，两姐妹挤在一张小小的床铺上。
夜半，叶莉欣从噩梦中惊醒。
她看到，躺在身边的波波莎的脸上，挂着泪痕。
向着波波莎的脸伸出的手，却又害怕惊醒对方，停在了半空中，不敢触碰。
「波波莎，我……」叶莉欣盯着波波莎的脸庞，眼中满是复杂的情感。
她的手畏缩了，收了回来。
你一直都把我当成你的姐姐，不是吗？
那我只要扮演好“姐姐”这个角色，就够了。
只要能保护你，我就已经满足了。
保持现在这样就好……
之后的几天中，难民们都被分配各自的工作和帮忙打下手，临时的住所也被修缮得逐渐宜居，一切似乎都在往着稳定和好转发展。
直到那天。
清晨，叶莉欣站在村头，等待着参与夜猎的波波莎归来。
她很兴奋，自己争取到了更好的居住环境，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自己“妹妹”。
但是，归来的吸血鬼少了好几位，包括波波莎！
回来的人，身上都布满了血、伤口，更严重的还有孔洞，有些伤口甚至见骨了。
还有一个吸血鬼看到聚居地后，再也坚持不住了，倒在了路上，一动不动。
叶莉欣的心咯噔了一下，但仍然心怀侥幸，揪住一名看上去伤势不大重的吸血鬼：「波波莎呢！」
伤者无力地摇了摇头。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波波莎的手的眸子都在颤抖着，「我妹妹呢！波波莎呢！你说……」
「死了！都死了！你以为我逃出来容易吗！&的，其他人……」伤者的情绪也崩溃了，揪着自己的头发，把叶莉欣一把推倒。
叶莉欣跌坐在地上，半晌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怎么可能，到底发生了……」
而伤员已经被闻讯赶来的医护者拉走了。
「不不不……绝对不可能……」叶莉欣喃喃自语地，冲向管理者的屋子。
…………
「拉蒂小姐，你要不要再考虑下我的请求，我真的被你的气质和美貌……」
拉蒂正在整理桌子上凌乱的纸张和报告，听到这话，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这种恶心的表白，已经发生不止一次了。
「我说了几遍了，我有喜欢的人，别再提起这件事任何一次——我愿意服从安排在这给你打下手是因为你接收了波波莎他们，就算你是这里的老大，也别得寸进尺。」
被拉蒂这样直白地顶撞，管理人也有点不高兴：「说得好像你不是难民一样——你也不想……」
“咚咚咚咚咚！”如暴风骤雨般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管理人被打断了，愣了一下，刚想去开门。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
木门上较薄的部分直接被一脚贯穿，吓得他直接闪到一边。
随后又一脚，显然是踹在了较厚的地方，将整个门直接踢倒。
「你这家伙发什么神经……」
「诶！叶莉欣，发生什么事了？」
叶莉欣大踏步一脚踏进屋内，极速环视屋内，看到了缩在门边角落的管理人，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告诉我，昨晚夜猎的位置！」
「等会，你等下，夜猎的队伍有好多……」
这时，负责传话的吸血鬼也恰好赶来，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诶？你们在干什么？」
即使被拽着衣领，管理人还是望向传话者：「我大概猜到是啥事……你说。」
「先生！昨晚前往XX地区夜猎的队伍……」
「你听到了吧。出事的地方。」
叶莉欣立刻松开了手，然后转身欲走。
「我和你一起去。」拉蒂匆匆忙忙地解开围裙，「你需要战力，对吧。我会尽快叫上海森他俩。」
「很危险，你们别来。」叶莉欣已经迈出了门。
管理者还想留住拉蒂：「等下，我这里还需要你帮……」
然而拉蒂完全没有理会他，跟着叶莉欣冲了出去。
片刻之后，村庄之外，当看到拉蒂三人跟在自己身后的时候，叶莉欣心慌则乱，皱着眉：「我说了，你们别来！」
海森伯格将嘴里的烟换了个角度，不以为然地笑笑：「当时我们仨来到这雪原，就是你接纳了我们——姑且把这当作报恩吧，如何。」
叶莉欣的眼睛有点点湿润，她没想到在这个时刻，还能得到他人尽力的支持。
她深深地向三人低头，以表感谢。
随后，四人向着目标位置出发。
拉蒂看到能和叶莉欣处好关系，还是蛮高兴的。
海森伯格也高兴地抽着烟，不过他高兴的点大概……和拉蒂有所不同。
奥桑自然清楚海森在高兴啥：至此，叶莉欣算是几乎彻底对三人卸下了心防，也就是说，这次行动结束后，应该没多大难度就能问出所有聚居地的位置信息……
她有点不安，也有点愧疚。
她不知道当叶莉欣发现他们三人的离开，发现自己被利用，发现自己的满心信任到头来全是笑话，发现自己众叛亲离，在此之上，如果波波莎真的死了……
奥桑没有笑，也没有说话。
她感到了无形的沉重感，
她什么都无法改变。
4人。
各怀心事。
无言。
只有雪鹿的蹄子踏在积雪上的“沙沙”声，在林间极速地穿梭。
直到拉蒂灵敏地捕捉到了裹挟在寒风中微弱的血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