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枪，你自己来。”
“欸？等等，我，我做不到。”
“做不到？不，你必须能做到，要么开第四枪还有活下去的机会，要么现在就死在这里，告诉我，你想像你父亲那样死掉，还是赌一把？”
阿妮娅犹豫着，痛苦着，缓缓握紧了自己手中的枪，这是第四次了，很大概率她会就此死去，为什么？偏偏是她要去遭受这些倒霉事？为什么总是她遭受不幸？
“快点！别挑战我的耐心！”
她在心底咒骂着这个恶魔，索性放弃一切，停止思考，亲手扣动扳机。
结果，便是她活了下来。
她很久才反应过来，有那么一刹那，她以为自己真的死了，像是劫后重生一般，心脏复活了一般汹涌跳动着。
紧接着的，是对面前这个恶魔强烈的恨意。
“眼神不错嘛？那么，接下来是我。”
虹将对着自己开了第五枪，不过，这一次却没有听见齿轮转动的声音，虹故作惊讶的发出了疑惑的声音，然后嘲笑着自己手里的东西。
“果然用劣质的材料只能做出个残次品，这可真是扫兴，没办法，重来一次吧！”
“你，你这是作弊！”
“你是在质疑我？那好办，我会证明我没有作弊，只不过，一旦我证明过以后还活着，你必须要做和我做一样的事，作为给我的赔礼。”
虹重新调整了“朗基努斯”，让它回到装填六次的状态。
“来，让我们重新开始游戏。”
虹抵住自己的脑袋，露出放纵的恶毒笑容，扣动扳机。
第一枪，什么都没发生
阿妮娅本以为接下来又要轮到自己了，但是紧接着，她又听到了那如同噩梦一般齿轮转动的声音。
面前的这个恶魔，竟然连续对着自己的脑袋开了第二枪！
不止如此，马上又是第三枪的声音传来。
这一瞬间，阿妮娅明白了，虹会如何证明自己不会作弊，她切实的感觉到了，面前的这个杀人狂深入骨髓的疯狂。
第四枪，虹依旧没有死。
“为什么要害怕？你在害怕些什么？黑暗？血？未知？还是说此时此刻这样一个软弱无力的自己？”
虹停止了动作，用平淡的语气问道。
“倘若不能跨过恐惧，你的结局只有跌入泥沼中溺死，告诉我，你感到愤怒吗？”
随后，虹第五次扣动扳机。
没有出现枪声，她活了下来。
这，这究竟是拥有着怎样的好运？阿妮娅想不通，也不愿去想。
她感到头痛欲裂，明明已经失明的她眼前竟然浮现出若有若无的影像，她能清楚的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随着那每一次的震颤，扩散开的波纹便将眼前的影响显示的更加清晰。
阿妮娅仿佛看到了虹那双如同在滴血的眼眸，以及在她身后无限延伸的墓碑，在最远处，高大的钟楼燃烧着怒火，指针永远定格在了一个数字上，不在转动，尽管她已经失明了许久，可这样的场景就这样凭空出现在自己眼前。
无数情绪交杂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个荒诞怪异的景象。
同样的，虹也看到了阿妮娅内心世界的一脚，脏乱又孤独的小巷里，一个女孩坐在破旧的木板箱上，遥望着黑夜的尽头，渴望着将漫天繁星拥入手中。
（共感吗……）
阿妮娅的能力之一，将其他人的内心具象化，攻击人心中最脆弱的地方，堪比魔女的心象世界。
并非是阿妮娅现在能够掌握的能力，距离觉醒本应该还有一段日子，是因为自己的逼迫吗？也不坏。
“看来我运气不错。”
虹随手开了第六枪，爆发出震耳的枪响，飞射而出的子弹打中了试验台上的玻璃容器，玻璃碎片与里面的试剂到处飞溅，弄脏了整个实验台。
阿妮娅被枪声吓到了，捂着耳朵，整个人蜷缩在角落，感到痛苦与不安。
“你不怕死吗？”
“这要看你怎么理解死亡，对于怪物来说，死亡说不定还是件好事。”
虹再次重置了手枪的模式，温柔的将她放在了阿妮娅的怀里，然后吐露出宛若魔鬼的话语。
“现在，该你了。”
“不，我不可能……做得到……”
“那就死掉好了。”
“这根本没有区别！”
阿妮娅做不到，她很大概率会死在五枪以内，而放弃这个游戏又会被面前的这个恶魔直接杀死……这是一场不讲道理的残酷折磨，绝望一点点蚕食着她的内心。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抓住了那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她慢慢拿起了那把枪，对准自己的脑袋。
告诉我，你感到愤怒吗？
是的，我憎恨周遭的一切。
阿妮娅一直忍受着那些不公的对待，抛弃自己的母亲也好，折磨自己的父亲也好，昏暗无光的未来也好，即将面临的死亡也好……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去面对这些。
她生来残疾，但说不定这还是一件好事，她无需去直视这令人作呕的命运。
“如果你一定要有一个憎恨的东西，那就憎恨将你逼上绝路的我，来，将全部的愤怒都发泄在我的身上。”
“将自己打碎，跨越这一切，然后，拥抱自由。”
“你在犹豫什么？我说了，开枪！”
“呜呜……”
第一枪。
阿妮娅在恐惧中颤抖着。
第二枪。
死亡，步步紧逼，绝望化作泪水。
第三枪。
阿妮娅的心脏仿佛被点燃，血液灼烧着灵魂。
第四枪。
扭曲挣扎着的非人之物疯狂叩打着门扉。
……
“……？”
这是……哪里？
她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阿妮娅仿佛瞥见那个陌生世界的一角，广阔无垠的星空之下，无数如同烟尘一般的影子跪倒在地面上，或是欣喜，或是哭泣，或是发狂……可她不在乎，她的目光被漫天的繁星吸引住了。
她看到了自己，年幼时的自己，那个孩子同样仰望着那片星空，看到阿妮娅的到来，女孩高兴的笑了笑，用手指着天上。
似乎阿妮娅只有伸手，就能够碰触到天幕，将所有的星辰捧在手心里。
可等到回归现实，阿妮娅什么都没有，她的面前只有一个催命的魔鬼，以及手里一把该死的铁块。
阿妮娅眼神里充斥着愤恨，挣扎了片刻，对准自己的脑袋扣动手指。
她大脑一片空白，心里只残留下那个恶魔的笑声。
第五枪。
……
没有火光。
也没有疼痛。
她活了下来。
阿妮娅愣了一下，随后，她立即调转枪头，将“朗基努斯”对准面前的人，狠狠咬紧牙关，挤出的言语中注入自己那满腔怒火。
“去死。”
火光在枪口乍现，一颗子弹精准的命中了虹的胸口，虹来不及做出回应，肆虐的魔力直接扯碎了她的五脏六腑，大口的鲜血从口腔鼻腔中涌出，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便重重摔倒在地面上。
“你……呃……”
咚！
之后的很长时间，阿妮娅再也没有听到周围有任何的声响。
“欸？我……”
成功了？
那个恶魔死了？
她，杀死了那个恶魔？
真的？
内心中无数的疑问都得到了可能的答案，仿佛劫后重生一般，阿妮娅大口喘着气，手不断的颤抖着，她扔掉了手里的武器，感到浑身上下无比的冰冷，浑身在打颤，可是，可是……
这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是什么？
痛苦、不安、恐惧……以及，那么一点点窃喜？
她抚摸着自己开枪的右手，开火时的反震似乎使它发麻，可阿妮娅竟有些迷恋这种感觉，甚至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可耻，难道她喜欢第一次杀人时候的感觉？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这种复杂的情感究竟是什么？！
“自由的感觉怎么样？”
？！！！
阿妮娅突然被吓了一跳，她没有想到，早已经被她认定为死去的恶魔尸体，竟然又开始讲话了。
“恶，恶魔！”
“嗯唔……我确实有恶魔的血统没错，菲尼克斯，也就是你们传言中的‘不死鸟’，普通的伤害不足以对我造成威胁，就算头被砍掉了第二天也能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你的面前，不过我是混血种，魔女和恶魔的混血，还留有人类的特性，你努努力的话说不定还真的能杀死我。”
“你这不还是……作弊吗？”
“可我是恶魔啊！欺骗他人是本性，顺便说一句，刚刚的游戏我也稍稍动了手脚，都设定成了只有最后一次才会开火。”
……啊？
“欸嘿，对不起啦！”
阿妮娅这才反应过来，所谓的游戏，完全在恶魔的掌控之下，换句话说，她被骗了，被虹握在手掌心里骗得团团转。
阿妮娅还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
“怎么说呢？嗯，你是真是有些单纯得可爱呢！我一点都不讨厌。”
“你……”
“嗯？”
“你真是个卑劣至极的恶魔！你就应该被绑在火刑柱上烧死！”
虹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受到夸奖一般露出满足的笑容。
对，就是这样。
摆脱束缚的灵魂是如此的高贵。
“你这不是乐在其中嘛！感觉如何，很兴奋吧？”
“怎么可能乐在其中！”
“……原来如此，没意识到啊！可你脸上的笑容可不会作假。”
笑容？
阿妮娅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突然，她恍若惊醒，眼底里充满了对于未知的恐惧。
她……在笑？
这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她……她不会……
“欢迎来参加只属于你我两个人的舞会，在这里，就算砍下双腿也无法停止我们跳舞呢！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