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境线,无主之地。莽莽榛榛中,日光投射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琐碎投影。鸟儿间或的鸣声间,是某些小动物引动的树枝的窸窣声。
没有风,有点闷,但并没有辜负顶上那片点缀着些许白云的蔚蓝天宇。但没人会在这儿驻足欣赏美景太久。
这儿,是潜藏着无数见不得光的罪恶的好地方,也是亡命之徒的乐园。
“怎么会?十死无生之局!”
一个偏僻的山洞里,一个披着一件充满焦痕和刀迹的宽大袍子的人呆滞地看着面前的三颗铜钱:“河川西流,大暑飞霜,地维阻绝,天水倒倾,还有这绝对的死门……天,也要亡我们两姐妹吗。”
“姐姐,怎么样咳咳……”
兜帽漏出些许美丽的紫罗兰色的卷发,应该是个女人。女子努力地挤出笑容,转身小跑到卧倒在干草堆里的另一个少女,只是头发紫色更淡:“幻音,没事了,我占卜出一条生路了。我们会挺过去的,相信我。”
想到这儿天音邪魔心里一阵痉挛。她们,三天前还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过着咸鱼般的生活啊。
幻音利用音符治疗伤势甚至造成幻境和伤害,但是跟别的邪魔完全没法比,自己则偏爱占卜问卦,更是一点攻击力也没有。
早知道就应该听娑薇的警告了。五年前主教回来的时候对自己和幻音这一等对人类关系暧昧的邪魔的权利限制的时候,老朋友德古拉.娑薇就已经和自己有意无意地提起要站好阵营立场的事。
她也确实立刻叫幻音少去帝都见那个命中注定的敌人了。少女情怀总是诗,同为女生的她很清楚这些年幻音对自己和娑薇的疏远是怎么回事,她也只能平时对她多注意一点。
可还是出事了啊……那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巧合”。
“姐姐,我……我真的没有因为道玄哥哥就背叛大家啊……我真的没有咳咳咳……”妹妹孱弱而让人心疼的话让身为姐姐的天音更为自责了。
她本不应受伤的。是还她扑上来,挡住了主教击向残存着一丝幻想的自己的必杀一掌。
“你终于肯叫姐姐了……”她始终忍住没落下泪,怕泪水漫过伤口会更疼。
“那姐姐,我们?”
“……去帝都。”
“投靠人类?”
“不可能,他们是永远不可能放下成见的。真这么做那样我们只会被控制住,永远成为人类与主教大人博弈的棋子。”
“那姐姐……”幻音一顿,眼中一亮:“是要找道玄哥哥?”
她没有回话。事实上,她的确从她们两个姐妹身上毫无希望可言的星象中找到了一丝生机,就在,东方。
“这些年,你怪我吗?”天音靠着幻音身旁坐下来,拉下兜帽,一个拥有成熟女人的妩媚的绝美面容逐渐浮现。她周身神秘而睿智的气质让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发生了质变。
“怪,但不恨。”幻音伸出手抓住姐姐的手:“幻音有点迷糊,但我不傻。我感觉得到这些年其他哥哥姐姐对我们态度的转变,我只是……只是在气姐姐竟然就怂了。对不起咳咳……我不应该耍孩子气的。”
天音心都软了,爱怜地帮她打理好依旧动人的短发:“你啊,比我美多了,说不定青龙他真的会就这么投敌了。”
“姐姐!”幻音娇嗔一声,却略带初恋的苦涩地问:“姐,你说人和邪魔,会有结果吗?”
“……”
天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大部分是她在问自己。人魔是可以杂交的,但爱情这回事又哪是一根棍子一个洞痛快了一晚就可以决定的呢。
这个魔法的时代,人魔共存的时代,阻力太多了啊。
“哎老丁,今天真是大丰收了啊!一只肥狍子!”
山洞前一阵脚步声,接着是一个憨厚的笑声在山洞响起。天音刚想起身,就被妹妹按下来:“姐,他们没进来就别动杀手了,我厌倦了。”
天音默然,又坐了下去,把自己的灵力传输到妹妹身上替她稳定伤势,虽然她知道没有那至关重要的药这些都只是杯水车薪。
她还在胡思乱想着,前边传来粗劣烟草的辣味。一个浑厚的声音忽然说:“也不知道战神是怎么想的,放着这么漂亮的朱雀郡主不要,突然说什么要求妻生子就不知所踪了!”
幻音惊诧地叫出声来。“谁?”
火光稍微近了近,两姐妹紧张地半起了来。
“没有人啊?歪钉子你搞什么?”
“不是,我刚才听见一个女的声音。”
“去你的!你想女人想疯了吧!没事,晚上咱进城了我请你逛窑子去!听说新进了一个娘们,水嫩得很啊!”
伴随着一阵嬉笑声,山洞又重归平静。“道玄哥哥……他不见了?”
天音也是一阵凌乱。潜意识告诉她,这件事很可能就是她们命运的转机。
“妹妹,我们不去帝都了。先进城养好伤。”
“嗯。”
黑暗中,看不清伏倒在草堆上的少女是什么表情,也不知她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