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喷出一股浑浊的白气，缓缓地降落在电梯前，两名持枪的站岗士兵立刻走上前来，直到看到诺瓦尔等人被白山和灯下花押着出来的时候才停住脚步。
殷子临说要让他们三个暂时当自己名义上的“人质”，因此把他们的手铐上了。看起来就像押送犯人一样，自己好歹也是堂堂启示录的主管。
诺瓦尔心里郁闷，嘴上却不敢说。
是他螳臂当车，以为殷子临还是当初那个殷子临，没想到他的改变这么令自己措手不及。
诺瓦尔懊恼地想要捶胸顿足，可也只是想想罢了，他可不能在雇佣兵面前败坏启示录的形象。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把诺瓦尔主管铐起来？”其中一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举起手中的枪，枪口笔直地对准灯下花的额头。
灯下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唯有白山径直走上去，轻而易举地将铁质枪口掰歪。
他拍了拍青筋凸起的手，像是炫耀般冲着士兵挤了挤自己大臂上的肌肉。
灯下花上前一步，“雇佣兵团榜的NO.2，猩红玛丽（Scarlet Mary），我们想要去地下城。”
似乎是被排名镇住了，两名士兵面面相觑，他们的确是有听过这个名字，但是没想到他们能拿启示录的主管和干员做人质。
但是他们的身份和任务依旧摆在那里，不去多问和任务无关的事，是规定。
“这里是通往启示录的专用电梯，你们要是需要去总部的话，需要出示通行证，必须是主管或者干员的通行证才可以。”
有人推了推诺瓦尔的肩膀，“好兄弟，是你发挥作用的时候啦。”
诺瓦尔听着这个欠揍的声音，扭头看了一眼殷子临，他之前还在方舟上摆出一睡不醒的阵势，连临时会议都是秋原陌代为主持，到了目的地了可算是肯爬起来了。
他叹着气抬起双手，并用力抻了两下，手铐发出哗啦啦的声音，“那你总得把这个手铐给摘了吧，好、兄、弟。”
后三个字他咬得格外重。
“唔姆，那你得答应我不许逃哦。”殷子临抿了抿嘴唇，抬手打了个响指，手铐应声而落。
诺瓦尔活动了一下手腕，将手伸进大衣口袋里，取出一个皮质的小本子，递给了两名士兵。
在他们检阅这个通行证的真假时，巨大的方舟在猩红玛丽的全体成员都踩到地面之后，平稳地起飞了，由紫水晶将手动操控变为了自动操控，方舟会保持滞空并开启战术迷彩的状态直到他们回来。
士兵仔细地看了看手里的通行证，向诺瓦尔行了个礼，恭敬地让开一条路，放任他带着猩红玛丽一众前往电梯。
从来没见过这样浩浩荡荡的队伍，让两名士兵格外在意，但只是看了两眼，他们可不想因为在这群人身上驻留的视线时间过长而失去眼睛。
他们先是走楼梯到地下，然后由机器读取诺瓦尔的瞳孔，一层层的锁全部解开，在诺瓦尔的带领下，他们走进冗长的走廊，天花板上，隔几米才有一盏日光灯，显得这里格外阴森恐怖。
殷子临走在诺瓦尔身后，牵着柊一莉的手，猩红玛丽的团员们全都是一声不吭地跟在后面，寂静得几乎会让人发狂，只能听到电流的劈啪作响和每个人的脚步声。
良久，殷子临打断了这份静默，他打了个口哨，然后淡淡地道：“走了很久了吧，还没到吗？”
“快了，就在前面。”诺瓦尔半侧过头，以一种冷淡的眼神看着殷子临，“难道堂堂猩红玛丽的团长，连这点路程也走不动了吗？”
“诶~你这样很伤我的心啊，我体能很好的你要不要试试？”殷子临不怀好意地笑道。
诺瓦尔愣了一下，他别过头去，背对着殷子临发问：“试试？怎么试？”
“跟我比一千米跑步啊。”殷子临嘿嘿地笑着。
“比个头呀！你不知道主管之前还在吐血吗？”阿零走在殷子临身后，抬起脚去踹他的腰，却被姬舞言用双手勾住腋下控制住了。
她像只被拎着耳朵的小兔子一样拼命挣扎起来，奈何姬舞言的力气太大，她根本无法挣脱。
诺瓦尔看了她一眼，躲在刘海深处的双眼像是在责怪她的多嘴多舌。
阿零愣了一下，失落地低下头不做挣扎，姬舞言这才放开她，她低着头撇着嘴迈着小步一点点磨蹭着。
“哦对了，瞧我这记性。”殷子临挠了挠头发，“这样的确是胜之不武。”
诺瓦尔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意来，“你这么确定你能胜？”
“那——当——然。”殷子临没有看到他的笑容，而是拉着长音，“我还没在速度上输过。”
诺瓦尔不再说话了，他的确是见证了殷子临的速度，他奔跑起来很轻盈，像是身体没有重量一样。
这让诺瓦尔格外地觉得自己技不如人，这种别扭感让他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但是殷子临却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在诺瓦尔耳边絮絮叨叨地嚷个不停，整个走廊内都回荡着他的声音，像是在故意激怒诺瓦尔一般。
诺瓦尔反复调整着心态，告诉自己“这都是这家伙扰乱军心的手段罢了”。
“你不是说无论如何也不会和启示录合作吗？”诺瓦尔终于忍无可忍了，抛出这么一句话来打断他。
殷子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呵呵一笑，他摊了摊手，仍旧是那一副轻浮的态度，吐出的词汇也慢悠悠的。
“我想了想，你们还是有点利用价值的，人类要是就此在一个人造使徒的手里终结了这么多年的历史，对我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
“利用价值吗……”诺瓦尔细细地嚼了嚼这句回答，自嘲地笑了，他嘲讽的是自己居然无法反驳他的话。
殷子临的话没有任何问题，在他们这样的人眼里，启示录的火力再怎么强，在定义上终究只不过是一个执法部门，而他们，最喜欢挑战的就是执法部门的权威。
他最终领着这一群人在一面很宽阔的平台上停住了步伐，前方没有路，这里是走廊的终点。
平台四周用细细的铁丝网密集地围着，两旁有黑黄相间的扶手，他们一群人浩荡地走进去后感应门便自动关闭了，墙上没有任何按钮，但是门上有刷卡机。
诺瓦尔把通行证拿出来，在刷卡机上划了一下，只觉得脚下一晃，电梯便无声地向下滑去，视野一点点变得昏暗起来，电梯内的日光灯似乎是坏了，时而闪烁时而平静。
似乎是察觉到谁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诺瓦尔下意识扭过头去，看到的是殷子临那双蓝色的眼眸。
他平时总是将眼睛眯起来的，而一旦睁开并认真地注视着某人的时候，对方就会发现，他的眼神是如同盯上猎物的狼一般。
——那样凌厉似风，那样不羁如浪。
“你那么看着我干什么？”诺瓦尔拉了拉帽檐，想要挡住殷子临的视线，后者沉默了许久，冲诺瓦尔伸出手。
“接下来我们好好合作吧。”殷子临重新半眯起眼睛，并将视线转移到腕表终端投射出来的全息屏上。
那是紫水晶派出去的侦察机返回的画面。
也许是因为释粒子乱流的原因，画面不是十分清晰，但隐约能看到，巨大的彼岸花，和成千上万的临界生物。
密密麻麻的，就像是数不清的星辰。
诺瓦尔缓缓打了个冷战。
同样看到画面的是包括阿零和钟意在内的离二人最近的几个人，但只有这两个人发出一声倒抽冷气的声音。
“为什么你们这么吃惊？”柊一莉歪着头看她们。
“……啊，是这样的。”钟意一边擦着激起的冷汗，一边耐心地回答着，“因为第三支部是新成立的分部，主管虽然看起来老练但其实刚上任不久，我们也是刚分配到他的手下的，所以很少见到这么大规模的临界生物。”
柊一莉笑笑，“没关系，这次你们见到了。”
她们不再说话了，电梯依旧是在平稳地下降着，从地面到地下城光坐电梯就要十五分钟，这也是必须要习惯的事，为了避免被临界生物偷袭，所以人类把地下城建在能离地面多远就离地面多远的位置。
透过铁丝网向外望去，现在是地下城区的夜晚，用来仿照环境的虚拟屏幕悄无声息地变化着，无数的星星在四面八方闪烁着，就像一只只神明的眼睛。
姬舞言抬起头看了看天空，轻轻地叹了口气，“好久没回来了呢。”
“舞言姐还对这里的生活有什么眷恋之情吗？”魏岚从白山身边挤过，拉了拉姬舞言的衣角。
“没有哦。”姬舞言回过头冲他苦笑着，“倒不如说我很珍惜现在的生活，和大家在一起的生活。多亏了头儿把我们带到外面，不然现在的我们一定还是笼中之鸟吧。”
她的话一时间让气氛肉眼可见地低落起来，一部分团员的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殷子临似乎察觉到了这样的氛围，他笑了笑，轻声地道：“这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好像有人没有太听懂，他又解释道：“离开这里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是你们自己选择从鸟笼中飞出来的，我只是把笼子的门打开了而已。”
“抬头看看，”他说，“我们又回来了。这次，是以强者的身份回来的。”
团员们纷纷抬起头，通过铁丝网看向繁华的地下城“世界树”。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最高的建筑“通天塔”，它的顶端——尖锐的塔顶闪烁着蓝红色的光。
紧接着的是大量繁华的都市，高楼大厦平地而起，钢铁森林井然有序，是的，人类的科技依然没有退步，甚至进步了不少，即便他们只是在缺少研究材料的地下。
电梯滑入一栋灯火辉煌的建筑，雪白的灯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有一种冰冷的感觉。
又吱呀一声停了下来，门缓缓地打开了，诺瓦尔向着人来人往的门外探出手。
“各位，欢迎来到启示录总部。”他拉开了帽子，“希望你们能有一段愉快的谈判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