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德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年迈而又苍老，禁术使他失去了太多的青春，仅仅不过几日而已，便已经老得像是一个老头子一样了。
他将自己被捆绑住的双手轻轻向前，努了努嘴巴做出了一个简单的示意。
左右两侧的士兵虽然看懂了他的意思，但是却十分不愿意。
“你们的安娅大人可是答应过的...”
他斜起眼睛，用着自己平生最温柔最有耐心的语调劝阻着，此刻虽然口头上经由安娅的赌注实现类目标，但是在实际上他依旧是被南方军看守羁押的俘虏，在最高级指挥者安娅阵亡之际，那权限将会向下递交给二把手公白飞，如此逐层往下，如同奔流不息向东而去的水流一样，即使是一个看守的小兵，只要在他手上拿着刀子，自己还被捆绑的时刻，他就能轻松处置他的生死。
“可我没答应你...”士兵闷声哼了一下，眉目之中给多少带着些许不屑。
终于在这声回应之中，伍德被牢牢捆绑住的双手终于有了可以施展的余地。
他抬起手，像是向日葵一般向着被云遮住的月亮向后舒展而去，凄清的越光带着早秋的寒意，那流通着的空气正像是一把冰冷的刀子，如同剃刀拂面一般刷过他的气管。
那是自由的味道，许久不见了。
他抬起手臂，用尽自己的的全部力气，大步流星的向着前方走去，他发誓他绝不回头！
“给你个选择，你是愿意就这样慢慢的死去，还是由我亲自你？”卡缪剑远处正在缓缓走来的伍德，他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正如他猜想的一样，她并没有将伍德的脑袋砍下来。
“...”安娅没有说话，那双灵动的眼睛之中似有星光，点点星光犹若天上绢泄而下的星河将她那双褐红色的漂亮双眸填满了，那是因为疼痛而带来的生理反应，即使是她也无法全数忍耐住。
“我明白了...”卡缪点了点头，缓缓的将铁靴从少女身上移开。
他缓缓的向后退了一步，单手握紧他那把钟爱的骑枪，确保了自己与安娅之间有一个允许血液飞溅的距离。
“事实上，即使我不去补刀那也已经无济于事了，只要我将这把骑枪的枪尖从你身体里抽出来，你用不了多久就会慢慢流血而死。”他画风一转嘴角微微扯出一丝勉强的微笑。“除非是玛格丽特殿下在世，否则就算是绝世神医在此也未必能救你一命，只可惜就连玛格丽特大人也早早的去了...”
他早年征战脖子上挨过一刀，好在是后颈虽然是深深的一刀但却没要了他的小命，也是因为幼年玛格丽特殿下那不讲道理的治疗术也才有了他现如今这条小命，这些话似是在感叹命运无常，又似乎是在祭奠那个已经失去的王女殿下。
“事已至此，那我们之间的怨恨便已经两清如若拔枪身死，那只能怪你命软不经揍...”他像是在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但又像是做错了事情的信徒正在向着主教虔诚的祷告一般的模样。
正当他已经做好全部准备欲要拔枪的时刻，那枪却自己动了一下。
一双泛起皱纹的老手，手上尽是些树皮一般的皱纹，枯燥复杂且骇人。
“噗呲！！”特殊锻造的枪尾像是一根根肉钩一样将本就已经是一片狼藉的创口再一次的捣烂了一遍，这期间少女的表情从剧痛，到狰狞，到最后的无神只不过一刹那而已。
她甚至没来得及宣泄出自己疼痛的怒吼，就无声无息的昏死了过去，正像是胎死腹中的婴孩，从分娩而出的那一刻起便没有哭声。
这双手的主人，真是方才谦卑的伍德。
“卡缪大人，这种刁难老臣的逆贼有需要同情的必要吗？..”
伍德的身子在此刻虽然是佝偻着的，但那不威自怒的气焰却着实使人心底一阵。
“大人！属下来迟！还望大人见谅！！”卡缪一反常态，他单膝下跪向着这个已经失去了权势的弄臣抛开了全部的尊严。
“来的早不如来得巧，好歹我还活着...”伍德神色为妙，皱巴着眼睛看向卡缪。“我有什么不同嘛？”
“您...您依旧神采非常气宇轩昂。”卡缪抬起脑袋，打量了一眼，便一如既往的违心敷衍着伍德，即使那张脸因为禁术而衰老了不下十几岁，却依然可以说得出口。
这马屁算是拍到了马腿上了，若非因为他长相奇丑也不会成为弄臣，这个职业无非就是将结疤的伤口的捅烂在将血肉外翻给人取乐的职业，何来气宇轩昂一说？无非就是一个面色衰老一脸泥泞的老掉的丑角罢辽。
“狗屁！你难道会以为我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嘛？？！！”伍德大怒，他像是被敷衍了的泼妇一般将心中无处安放的怒气放在了活人身上。
“是！属下狗屁，属下狗屁！是属下老眼混沌！是属下该死！”卡缪与先前那战神的模样似乎有了一些不同，此刻的他位卑身轻犹若鸿毛。
“行了，你这该死的东西...反正也没有一句是真话...”伍德扬了扬手，指了指地上安娅的尸体。
“她。你打算怎么办？”
卡缪作为同样身份的武官，心中难免有点惺惺相惜之情，一是因为他似乎从安娅身上看到了未来自己的结局，二呢，是因为少女虽然学艺不精但却依然勇敢，出于如此考虑她还是打算给少女留一个可以体面放入棺椁的全尸的，所以在稍作思索之后他便道。
“她愿意与我决斗，是一个崇高的战士，战士最好的归宿便是战死沙场，他的士兵们会处理她的后事的。”
“那行...那走吧..我也该进食了...”伍德嘴巴顿了顿，拳头捏的死死的。
这次他看着卡缪那双坚毅的眼神实在没有胆量去辱骂他了。
“是...”卡缪向着不可一世的男人微微鞠躬，身形向后缓缓退去，
滴血的骑枪依旧鲜红，地上的身体愈渐冰冷，当公白飞如同抱着婴儿一般托起安娅的时刻，他的心都快要睡了碎了...
不过一刻钟，伴随滚滚的尘埃，这支近万人的队伍像是烟尘一般消散。
余下的只有满地的碎屑。
清晨居民将地上的鲜血清洗干净，仿若什么事情都从未发生过一样。
此时太阳已经照常升起，一切照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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