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南方天气潮湿,又逢阵雨,自院里院外浮起一阵阵薄雾时,天色便暗了下来。
簌簌窗栏中,一处人家屋内仍旧明着灯火,照映出两个人的身影。那正是白巅峰屋室,从外面回来又见过白猛后,他就一直待在自己的屋内,作马步蹲扎在书桌门口,一边调和着内息气数,一边手持一本蓝皮卷书静静研习着。
“少爷。”
不多时,坐在他身后的文雪铭开了口。
此间的少女显得格外困倦,白净的脸蛋上带着些慵懒,带着些无奈,乖抻着下巴轻颠着脑袋,想要对白巅峰抱怨些什么,却还是说不出口。
“已是丑时了,您还要熬下去么?”
“嗯,再熬一下。”
“啊——呼——”
使劲打了个哈欠,文雪铭那脑袋终于低了下来。此时的她仍旧穿着白天的衣裳,双眼无神地盯着面前像是走火入魔了的白巅峰。
这是从六年前开始的事情,自自己到了白府门下后,这位小少爷便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整天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地缠着自己,生怕自己突然从他跟前消失。
一开始还不怎么习惯,久而久之,她也便适应了。因为这白巅峰虽然性格古怪,但好歹也算是个正人君子。
他懂得礼仪,习得武艺,不以虚名求荣,不以富贵为奢,只是奇怪的是,他从不在别人那表现出自己的博才多学,更不会轻易展露手脚,每次碰见别人时都只有挨打的份,任凭他人羞辱自己,他也不会主动还手。
这也是近年来她才知道的事情,这位苦命的少爷患上了世间罕见的一种疾病,俗称“嗜虐症”。患有此症之人,若在三五天内未受到外界刺激便会心肌衰竭而死。所谓刺激,无非便是“疼痛”与“兴奋”,不巧的是白巅峰所患症状与这两者缺一不可,因此才有了白天的那些猎奇的景象。
为此白猛曾寻遍了整个华南城,却未曾找到神医能够医治此病,无奈之下只能将他保护在白府内,至今十二岁,踏出自家门府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雪铭。”
“……”
“又在想些关于我这病症的事情了,是吧?”
见文雪铭盯着自己入了神,白巅峰便拿着书在她跟前恍了两下。
“小女只是想去睡觉了。”
“想睡觉的话,那不是有床么?”
“那是少爷您的床,小女身份卑贱,不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说笑了说笑了,那床是母亲亲自给我换的,上好的棉絮、羊绒,檀木制的枕头,再在枕头里夹些栀子、黄皮、麻还石,保证你躺下去就能睡着。”
“那少爷呢?”
“我就算了,我用不了那么好的东西,睡地上就行。”
说罢,白巅峰舒开了那摆了足足两个时辰的马步,如被锯断的树干一般倒在地上,即便脑袋与石板地砸出清脆的闷响,他也只是扭了扭脖子,后又是若无其事地看起了书来。
这般景象在旁人眼中算是奇物,在文雪铭这倒已是成了家常便饭。
“呼——少爷,恕小女愚昧。”
双手交错盘在身前,文雪铭实在是有些不耐烦地向白巅峰敬了个礼,问道。
“您究竟是在等什么?”
“嗯?此话怎讲啊?”
“平时少爷的作息,小女是晓得的。您子时入睡,卯时便会起身洗漱。待到着好衣束,您会自行溜到厨房中替老爷和小女做早饭,再送到各自房门前。”
“……”
“想来或许这就是为何您知道小女练功时会浑身**的缘故了。还是说少爷您正是因为知晓了这件事所以才养成了这个习惯?”
“绝无此事,我绝不会昧着良心干出这种龌龊的事情!要看也是要光明正大地看……”
“锃”
还没等他话说完,那柄三叉戟便是插在了他两腿根部的区域,在偏个几公分就能让他断子绝孙。
此时的文雪铭浑身冒着紫色的焰气,满脸怨意地盯住了白巅峰。
“少爷您把小女叫到房间里来是两个时辰前,房门未曾上锁,屋内点满明灯,房中利器皆被您收拾了干净,只剩下面前这一堆您早已看了千百遍的书卷。现在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这难道还不能说明您是在监察院外的迹象么?”
“嗯,所以呢?”
“您在这白家大院里,小女寻思除了小女和老爷外,还有能和您说得上话的人么?您这到底是在监察谁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白巅峰就这么躺在地上大笑了起来。
“不愧是雪铭,聪明。”
将手中的书卷叠好放到一旁,他利索地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又指着自己,在文雪铭跟前晃了晃。
“还记得我早上为什么出去么,雪铭。”
“拿药。”
“拿什么药?”
“止泻药,说是给老爷的。”
“对。那我再多嘴一句,我去药铺之前,可否有跟你提到过买何药材啊?”
“不,并未提起过。”
“买药的途中呢?”
“不……也未曾……”
说到这里时,文雪铭突然反应了过来。
“少爷……”
“对,‘为何那个卖药的掌柜知道我要拿泻药’,你想问这个问题,是吧?答案就在这儿了,雪铭,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今日遇见那暴徒当街抢走你的荷包,以及我们今日此次出行都并非一时兴起。”
“唰”
霎时间,一只银镖突然从白巅峰身后的窗户处she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