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合中元素的三个特性是？”
“确定性，互异性，还有无序性……吧。”
在被巨大的书架包围起来的书房里面，唐棠用自动铅笔的笔尖轻轻敲击着眼前的教科书，黑色的铅印在一行行黑体字旁边留下不规则的痕迹。
夏日下午的热风被巨大的落地窗隔绝开来，开着冷气的书房里面充斥着让人一旦进入就无法轻易离开的凉爽温度。
“稍微有自信一点啊，这不是回答的很好嘛，然后三个特性具体是指？”
坐在她面前的沈易则是一边翻着萧诗诗之前送来的习题册，一边耐心地安抚着女孩的情绪，顺带着提出一些简单浅显的问题。
不过这也差太多了吧？听着唐棠合上教科书那小和尚念经式的认真回答，沈易看了一眼自己手上习题册上那些令人头晕脑胀的符号和难以理解的题干，再看回教科书上那些简单明了、甚至还贴心加粗了的简单定义和公式，实在是难以想象这二者之间所呈现的是同一个概念。
不过……这种简单和复杂并存的状况应该也是数学有趣的地方之一吧？虽然沈易还完全不想理解这份有趣就是了。
“看来你差不多都搞明白了啊，那你先做一下这边这份习题吧，我再看会书。”
“嗯，没问题。”
沈易把小学妹提前准备好的正常难度的习题册交给唐棠，看着在对面认认真真做题的青梅竹马，他不由得有些心生感慨。
上次和阿盐一起像这样学习，已经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呢……他忍不住陷入了回忆当中。
小时候的自己因为沉迷网络的缘故，对游戏以外的东西都没有什么兴趣，多亏了唐棠隔三差五地跑到自己家里写作业，才能勉强保证学业的进度。
那时候的阿盐在自己眼中无疑是个全能的超人，不仅会教自己学习，而且还会在自家没人的时候来帮自己准备三餐，甚至还会陪着没有什么朋友的自己玩那些她其实根本不感兴趣的游戏、看那些只有自己热衷的动画。
真要说沈易记忆当中的阿盐有什么缺点的话，恐怕就只剩下她一开始那土里土气的打扮、以及如果丢到人堆里面就再也找不到的微薄存在感了吧。
不过在沈易当初的人生当中，除了游戏和家人之外，就只剩下始终陪伴着自己的唐棠一个人而已，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后来上了初中，阿盐的学习就没有以前那么好了。看着女孩因为下降的成绩而着急的模样，一方面是为了能让阿盐的父母放心让她和曾经被当做“坏孩子”的自己保持联系，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能够继续像之前那样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原本终日沉溺在网络世界当中的沈易才开始认真学习，意外发现自己脑袋还算灵光的他，不知不觉间从初二开始就成为了雷打不动的年段第一。
这么说起来，自己之所以能够像现在这样在做游戏废人之余不用为学业烦恼……还要多亏了阿盐当初半开玩笑说出的那句"阿易你如果再不好好学习的话，爸妈以后可能就不让我来找你玩了。"
那时的唐棠一定无法想象自己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内心的恐慌感觉吧，那天晚上他第一次破开荒地主动翻开了学期过半却仍然崭新的教科书，而且也是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觉得学习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早已习惯了身边有着阿盐陪伴的他，完全无法想象失去了阿盐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这么说起来……我才意识到，原来阿盐你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让人省心啊。”
“啊？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啊？”
轻轻撩起垂落的头发，唐棠抬头看了一眼沈易，他正目不斜视地在一本就算是从自己的角度看上去也相当恐怖的参考书上奋笔疾书，她还隐隐约约看见了“竞赛”之类的标题，而且看上去貌似已经到了教科书相当后面进度的样子……
阿易这家伙……和还做着简单题目的自己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啊，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为了挤出能继续打游戏的时间，无论是什么样的题目和学科都能全情投入地完成，学习状态的沈易和平时懒散的时候简直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而且……从刚刚开始沈易就没有往自己这个方向看过一眼呢……唐棠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身上的款式简单的T恤和穿了好几年的牛仔裤，果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刚才那个男生也是，对这样的自己什么兴趣都没有的样子。
可是如果换做是那个叫做阿克希亚的女孩……恐怕没有任何男生会从她那张漂亮的脸上移开视线吧。想到这里，唐棠握住自动铅笔的力道不由得重了一些。
“如果每个学生都像阿盐你一样听话，恐怕全世界的老师做梦都会笑醒吧。”
“听老师的话不是学生应尽的义务吗……阿易你这种自作主张的家伙反而才是少数派吧。”
“这是因人而异的事情啦，就算是学校的老师也有可能会误人子弟不是吗，这种事情要有自己的判断……好，这样一来就完成了。”
终于写完习题的沈易自言自语着对起了正确答案，为了避免打扰坐在对面的唐棠，所以他的动作很轻。看着男孩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唐棠嘴角忍不住多出了一丝笑意。
“啧，竟然错了两个地方吗，不愧是小学妹的手笔啊……阿盐你题目做的怎么样了？”
“呃，这里稍微有一个地方不太明白所以卡住了……”
好丢人啊……明明这应该是相当简单的题目才对，可是从刚刚开始自己脑子里面就尽在想着有关沈易和阿克希亚的事情，竟然连这种程度的题目都做不出来……
唐棠有些脸红，按照她对沈易的了解，这下恐怕少不了一顿阴阳怪气了吧。
“嗯？让我看看。”
沈易一边说着一边从座位上面起身，坐到了唐棠旁边的空位上。
“所谓集合的确定性呢，就是指集合里面的元素都是确定的，需要给出具体而明确的界限。比如把现在我们所在的这个书房为例，‘两个人’并不构成集合，但是‘待在这个书房里面的两个人’就是集合了，这样说能明白吗？”
“啊……呃……嗯……我明白了……”
“然后呢，无序性就是说一旦确定了具体的集合之后，集合里面的元素是可以打乱顺序的，就像是我们现在的座位，就算我之前是坐在你对面的，但实际上两个人也没有产生变化。”
“互异性则是指……”
声音好近……而且刚才胳膊碰到了……
“阿盐？你有在听吗？”
稍微晃了晃女孩的肩膀，她似乎有点走神的样子。
“啊啊啊，当然当然……”
唐棠悄悄把身子往沈易相反的方向挪了挪，下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的身上，在她的记忆当中，这么认真模样的阿易可不多见啊。
“高中的知识比初中的可是要难上不少喔，想要完全掌握的话，除了听老师的话之外，还要有自己的思考和体悟……”
“你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说出这种好学生发言的人吧。”
“唔唔……虽然这是我从小学妹那里听到的说法就是了。”
沈易不禁想起了那个雨夜的车厢，微热的暖气，缠绵的《她说》……小学妹说出这番话时脸上的表情和语气实在是太温柔了，所以就算是他也忍不住把这些东西记在心里。
“啊，从刚刚开始就有点……”
“呃？”
回过神来的沈易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为了演示坐到了唐棠的旁边，现在两个人的距离已经相当接近，甚至阿盐已经有种整个人靠在墙壁上的感觉了。
“啊啊啊啊不好意思……下意识地就……”
红着脸返回原位的沈易挠了挠头，唐棠则是摇摇头，拿练习册挡住嘴巴，小声说了一句“没关系”。
两人之间刚刚还十分融洽的谈话氛围就此陷入僵持当中，他们不约而同的翻开了手上的习题册，然后低下头默契十足地写了起来，一时间整个书房里面只剩下笔在纸上行走留下的沙沙声。
“伸出去拿橡皮的手竟然碰到了一起”
“抬头偷看对方时发现对方正好也在看着自己”
“教问题解法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女孩的胸部”
……
沈易的脑子里忍不住冒出一个又一个经常在各种会出现学习情节的动画当中会出现的场景，虽然表面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但通过刚刚的事情已经明白此时此刻两个人之间距离的情况下，他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想象这些这些事情发生在他和阿盐两个人中间。
可惜自己用的是水笔没法拿橡皮，偷看之类的事情被发现会超级尴尬，阿盐的OO也远远不到那种会不小心碰到的程度……
“阿易，今天时间差不多了，我就先回去了。”
提到OO就不得不想起阿克希亚了啊……如果换做是自家那个缺乏常识但是波涛汹涌的女骑士，恐怕别说是不小心碰到这种等级的事情了，恐怕连直接O进去都有可能……
“阿易？你在想什么啊，表情好猥琐……”
终于从妄想当中清醒过来，沈易这才发现眼前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一副马上就要离开的样子，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过去了快两个小时吗……
“咳咳，没什么没什么……时间也不早了，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这份习题阿盐你拿回家做，下次来的时候我会检查喔。”
“没问题，沈老师~那咱们下次再见啦”
终于可以回家的唐棠貌似心情还不错的样子，不知道自己教的有没有问题……毕竟可是从小学妹那里拿到了不少工资来着，可不能让学校第一美女数学老师风评被害啊。
“别用这种可爱的语气叫我老师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你这家伙……果然又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了对吧？”
一边说着“才没有”搪塞着女孩那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假装生气，一边伸了个懒腰，沈易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有教人学习的一天，等到回家之后一定要好好玩游戏来弥补一下疲惫的身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