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脸，莫小婉太熟悉了。这世界上每个女人都对这张脸感到熟悉。
作为世界上最后一个男人。
作为全人类的宠儿。
作为全世界女人的性幻想对象。
他的形象，出现在各种电视广告中，出现在爱国宣传海报中，出现在种种虚拟游戏中。
甚至，在世界的每个角落，乃至国际空间站以及太空垃圾的罅隙中，都会有这张面孔的痕迹。
在22世纪的女性之中——这种个人崇拜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
甚至有宗教人士公然宣称。
薛定谔的存在，代表着上帝的第二个儿子。如他的兄长耶稣基督一般，为了拯救沉沦于罪恶的世人而降临于世。
为了应对这种无法抑制的疯狂。
现如今，据说1区总理亲自得到了薛定谔先生本人的应允，立法会因此通过决案，以薛定谔先生本人为形象，制造了这样一款杰出的成人用品，以用于造福全世界女性。
“发了……”
“发了……”
“发了……”
莫小婉掐了掐自己的脸蛋，缓缓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薛定谔的脸上。
脸，的确是薛定谔先生。
然而，他的头上却戴着烧焦的银灰色假发。脸上似乎还有粉底以及口红的痕迹。
“这娃娃的前女主人……真是变态……竟然给化上了女妆……”她埋怨着，怜爱地望向垃圾箱内的薛定谔。将娃娃头顶上的假发摘除。
——好了……
——赶紧想办法带走……
——可别被别人看到了……
她贼贼地向四周看了看。
漆黑一片。
抿紧嘴唇，握住薛定谔的脚踝，奋力往垃圾箱外拖拽着。
但由于力量有限，几次也没能将“娃娃”从拖出来。
随后，莫小婉转过身，背对着垃圾箱，咬着牙将垃圾箱奋力推到。
然后，她将娃娃从垃圾箱内小心翼翼地抱出来。为了不至于使娃娃损坏，她拼尽全力，让娃娃伏在自己身上。
那瞬间——她感受到了温暖。
隔着脏兮兮的制服。
一层来自娃娃身上的暖意笼罩在她的背部。
——厉害了……
——做得这么细节，竟然有体温啊……
感受着背后那不烫，不凉，恰如其分的体温，心中不禁对此加以赞叹。
随后，直到莫小婉将娃娃拖到快递车上的时候，累得她双手都在打颤。
“但也太细节了……真他妈……重啊……跟真人似的……”
莫小婉扯开胸前的制服，深深喘了口气。为了路上不被发现，找来一张塑料篷布遮盖住娃娃的身体。
随后，她骑上电动三轮，扭到最大马力，在清冷沉寂的黑夜中，诚惶诚恐飞驰向A市的罗湖区。
当行驶至罗湖区附近。
莫小婉放慢电动三轮的速度。
在昏暗的路灯下，骑在碎裂的、坑坑洼洼的油柏路上。老旧的电动三轮发出颠簸的重响，她小心躲避着凸起的石块和坑陷。
在这附近，放眼望去，几乎全是上个世纪遗留的高层建筑。当然，罗湖区还有一个相对更为简单直白的称呼——贫民区。
在贫民区内收留着A市内最贫苦的女性。
莫小婉的家，就住在附近。
来到一栋黑漆漆的高楼下。
她停下车，落锁。
近乎瘫痪的排污系统导致空气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臭味。
借着浓郁的黑夜，莫小婉双手挽在娃娃膝下，伏着它，谨慎地走向电梯——老旧到随时可能发生灾难的电梯。
按下13楼。
在一阵咔咔地噪音声中，等待了许久后，终于到家了。
先将娃娃轻轻搁在外门，她擦了把额前的汗水，拿出口袋中的金属钥匙打开门。
“奶奶……我回家了。”
“小婉……唉……你怎么不听话……”老旧屋子中传来奶奶唉声叹气。
莫小婉吐了吐小舌头，视线望向漆黑一片的屋子内——只能看到屋子内有一个佝偻的轮廓。
她打开灯——看到奶奶弓着腰，单手扶着墙，她的另一手里攥着一个小塑料药罐。眼睛虽然挣得大大的，但却浑浊一片。严重的青光眼已经使老人的视觉近乎失明，在晚上开灯与否，对老人而言，已经不再重要了。
“你还笑……我摸到桌子上的药了……不是说了吗……不用再买这些了……我不想拖累……”
莫小婉微笑打断奶奶的话。
“没事的……会变好的，一切都会变好，我发誓……”
“小婉……你怎么这么累……你去哪了……”
听到莫小婉的粗喘声，老人伸出一双龟裂粗糙的手，四下摸索着，激动地朝玄关走过来。
“你就别过来了……”
莫小婉叫了一声，搀着老人，坐在客厅的破洞沙发上。老人从怀里摸出一张手帕帮助莫小婉擦拭着满脸脏兮兮的灰尘。
“告诉奶奶啊……你去哪了……好多汗……”
汗水濡湿了莫小婉额前的黑发。
但她脸上的笑却如同一朵在山野中盛开的的百合。
“我……嗯……去开宝箱啦……哈……”
听到女孩的话，老人的手心疼地颤了一下。
但没有说话。
“奶奶……开宝箱很有趣的，我超喜欢，而且这次……”
莫小婉犹豫了，并没有将——捡到昂贵的性.爱娃娃的事情告诉奶奶。
奶奶跟其他女人不一样。
在所有女人都疯狂推崇薛定谔的时代。
奶奶却厌恶这个男人。
或许，是由于生于上个世纪，又或许是年龄原因。老人对男人的存在，并不抱有任何好奇与幻想。
甚至，对男性极具偏见——认为男人都是自私自利的，且好淫贪色，无情无义。
并且，对现代社会的疯狂表示难以理解。
莫小婉站起身。
“我买了米……我去拖一下……呐，奶奶你吃过饭了吗？”
老人点点头。
“太晚了，你先去休息吧，我要先去做饭，吃完饭也马上睡了。”
随后，莫小婉将老人搀入卧室。
自己再跑到门外。
将娃娃拖入客厅。
望向紧闭双目的“性.爱娃娃”她困惑地挠挠头。
“这娃娃……要怎么开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