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能说的就这些了……
——至于西西怎么想……
——但愿她真的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正义”吧。
薛定谔将手机收好，走出楼栋的拐角处，用力晃了晃脑袋，使思绪极尽冷静下来。
忽然间，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一个令他疑惑的问题。
他清楚记得。
西西在监控器中说的那些话。
她说。
从一开始就在骗你，假装成男人——听她这巨话中的意思，她甚至知道自己假扮成薛定谔娃娃的事。
这非常的不寻常。
哪怕西西这小滑头从头至尾一直在监听自己与莫小婉的对话。
但怎么可能知晓如此多的信息。
其中，一定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是，这种情况下。
只能过会儿当面询问她了。
——不管她了……
——先应付过眼前的事……
薛定谔抬起头。
望向不远处，坐在石凳上等待自己的莫小婉。
她正侧着脸看向自己。
明媚的阳光落在她的黑发上，却始终无法照亮她的脸。
她脸上的阴霾依旧。
仿佛整个人都被一种颓然感所缠绕。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来吧……”他摇头苦笑了下，壮着胆子走上前。“小婉……是这样的，刚才接了个电话……然后不小心免提……嗯……那是我的一个朋友。在劝我一些事情。这样，总之，是有关我的一些私事……与你无关什么的。”
“等一下……我想知道你朋友说的……渣男……是什么意思。”莫小婉眨了眨充满疑问的眼睛。“我隐隐觉得你是不是……想骗我……抱歉……这只是一种预感……”
——这个世界已经不存在渣男这种生物了。
——如果存在，那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我自己。
对于莫小婉的询问。
薛定谔的额头上开始冒冷汗。
莫小婉紧紧盯着薛定谔的眼睛。“请问……与薛定谔那个男人有关系吗……跟我……有怎样的关系吗……”
“关系？”薛定谔用力摇头。“怎么可能会有关系……你千万别乱猜，是这样的……”
他深吸了口气。
“我有个朋友……之前……不是……我的意思是……交……交了一个男朋友……哦不，哈哈，开个玩笑……是女朋友啦。但他特别的渣……你懂吧。”薛定谔大脑飞速运转着。“然后……只是想……那个……然后我另外一个朋友劝我嘛……说她什么……”
莫小婉听着薛定谔乱七八糟的解释，瞠目结舌地说：“骗……骗炮？”
“对对对……就是骗炮。至于说她是渣男嘛。啊，是因为她装成假男人把我给……唉……真的特别难形容……我一点都不想回忆了……”
“装扮成男人！”莫小婉大吃一惊，不知为何，她的整张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难道……是戴上那个吗……”
虽然，薛定谔并不明白所谓的“戴上的那个”的意思。但为了自己的谎言不被拆穿，只能郑重地点头。
“对……就是那个了……”
“是这样啊……”莫小婉点了点头，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望向薛定谔的表情充满了同情。“我理解了你的心情了……”
薛定谔忽然发觉。
自己越来越善于撒谎了——这样都能给自己圆过去，连他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
显然，莫小婉是相信了自己。
至少表情上是这样的。
如此一来。
因西西所引发的意外算是蒙混过关了。
“好了。”他咳了一声。“不说这些了……我们说一下有关援助，我这里有两千多万……”
“我明白了……我现在明白你了……”莫小婉忽然站起身，长出了口气。“铃木雨小姐……是因为情感上受到了来自其他女人的创伤。所以……想找个其它姑娘，来寻找慰藉……疗愈情感上的伤痕……所以……你才想要让我跟你……”
薛定谔呆呆地望着莫小婉。
她抿紧嘴唇。
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栗。
“铃木雨小姐……”她说。
“怎……怎……么？”薛定谔微微张大嘴巴。
“条件！”她大声说：“只要能让我……让我跟你的娃娃见面……无论怎样的条件！不管那是什么……都……”
说到这里。
莫小婉仿佛鼓起了勇气。
“譬如，你说的援……援……交……我同意的话……”她咬了咬嘴唇。“可以让我……到你家里做那些事吧……然后……”
“啊？”薛定谔惊了。“哪些事？你在说些什么！我哪有说要……援……交……是援助……喂……”
莫小婉倔强地瞪着薛定谔。
“铃木雨小姐……请您……不要再戏弄我了，你分明就是想！总之，到你家的话……应该可以见到他吧……可以的话……我就答应你！”
“答应我什么……”薛定谔用力摇头。
“做你的情人，或者……身体抚慰你什么的，随便你……想把我当什么……只要随你感到高兴。”她做出一脸期待的表情。
但怎么看，都像是假装的。
——等等！
——事态怎么发展成了这样……
莫小婉的话完全颠覆了薛定谔的想象。
她怎样也预料不到，竟然会把自己口中的援助给彻底想歪了。
“不……我想……可能有一些误会……”薛定谔用力摇头。“我不是说过了吗……那个娃娃……现在你根本看不到他了……返厂维修了……你其实什么都不用为我做……”
“那我不肯接受。”莫小婉说：“这种没由来的帮助……根本毫无理由。我没法接受，也不敢接受。”
“所以……”他苦笑：“除非援……交……你才肯接受我的一片好心？”
“准确的说，其实与援.交无关，除非让我见他。我的意思是，只要能让我见到他，让我跟他在一起，甚至让我出卖自己的肉体，也无所谓……”她冷冷淡淡地说：“况且，这世界上没有女人会这么好心。”
薛定谔微微向后缩着。
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女变得有些恐怖。
她对自己的偏执。
竟然到了这种匪夷所思的程度。
那个冷静，点烟，目光沉郁，一心想着责任与家人的莫小婉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些病态、癫狂、痴迷的莫小婉。
一个人的转变。
完全出乎了薛定谔的想象。
这样的莫小婉，并不是薛定谔想要看到的。
“你为什么会喜欢一个娃娃……”薛定谔问。
“他哪里像个娃娃？”莫小婉争辩道：“在我眼里，他不是！”
“你为了一个娃娃值得吗。”薛定谔望向远方灰蒙蒙的云彩。
心情复杂。
她说：“见不到他，无法向他解释……我感到痛苦……我感到内疚……我现在……每天……除了想他……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想告诉他，我是爱他的，我想要陪他的。”
薛定谔静静地听着。
“我之前……对他说……如果我们在一起，他只能爱我一个人。当然……作为前提，我也只会爱他。当我回家，我会做饭给他吃。但他需要抱抱我，跟我说说情话……”莫小婉一边说着，在回忆中，嘴角翘起一抹微笑。“不管生活多累……多脏……我会愿意养他……”
那些——本是两个人共同的回忆、酸涩、苦楚、但又像蜜糖一般融化在心田中。
只是——回忆依然在那里，但人却变成了其他模样。
如今的薛定谔。
再也不是当初无所顾忌的少年。
他成长了，他不再沉溺于幻想，也不再将所谓的梦想视作人生的唯一。他知道——莫小婉说的这些并不现实，碍于身份，他们之间的种种只能储存在记忆中。
残酷的现实像冰冷的刀子一样戳向他的心脏。
薛定谔努力克制着自己那份悲痛无比的情绪。
轻轻摇摇头。
“但最后，你还是把他卖了。”
莫小婉：“所以……这让我痛苦。我知道……我的这些事……听起来……你肯定觉得特别傻，特别好笑。”
“如果……那个娃娃他明白你的痛苦了，他也体会了……他也谅解了……”薛定谔看着她，一点也笑不出来。“然后呢……”
她坚定地说：“跟我在一起啊。”
“那如果他不在了呢。”薛定谔轻声说：“我的意思是……他变成了一个普通的薛定谔娃娃，不再像以前那样……像一个具备人性的存在了。”
莫小婉的表情凝滞了一会儿。
“大概……生活会回到原点吧……可能，我不知道，但我永远会记得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