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下午的课我没法集中精神。原本我以为,机器人吸烟这桩事件,如果没有办法找出违规的学生,顶多就是我和学姐辞去风纪的职位——最坏的打算也就是这样。
要加入管理委员会,按规章必须由理事长特批,并将人选向星船报备——所以说,新人加入管理委员会的牵涉颇大。以三岛理事长怕麻烦的性格,大概会在我们辞去风纪的职位之外,特批我们仍然留在管理委员会,担当书记之类的工作。
说了那么多,我只是在表示,其实我并不担心家里的科技补贴因此被取消。
不过,根深美都的介入倒是让我很头大。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大小姐对调查这件事情特别热心。
机器人吸烟这件事情,对宝塚学园平静的学习生活来说,本来也不过是池塘里的水泛起一圈涟漪的感觉。
然而,现在水塘里被扔进了一颗名为“根深葱”的石子,这圈涟漪慢慢地就变成了能够溅起来弄湿衣服的大水花。
“喂,你听说了吗?那个根深大小姐貌似对管理委员会的事情很好奇哦。”
“真的假的,难道她也想竞争今年的委员长之位吗?这可是很厉害的耶——”
“对啊,刚才她来找过H班的鸟饲,我看见她接着又去找F班的小峰了——”
“哎哟,小峰和鸟饲都是初等部的委员吧?那个根深大小姐,以前对委员会的工作不是都爱理不理的吗?这次看来果然有动作了,呼呼呼——”
第六节改成了自习,因为午休时耗费了不少脑力,我正打算趴在课桌上狸寐一会。
同班女生叽叽喳喳的声音还是不断地传到耳朵里来。
这时候怎么能睡觉——
我抬起头,坐直身子,转过头去。
“我说,根深——”
话到了嘴边又吞了下去。根深美都的座位上空空荡荡的。
咦?她去哪儿了?
“荒船同学,借一步说话可以吗?”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座位前已经多了一个女生。同样是月白色的小振袖和服,穿在她身上却显得湿漉漉的,振袖高高挽起,短制的下幅裙摆上也打了结,白皙的大腿多露出来的部分越发显得耀眼。与此对应,穿着这身明显是“方便行事”款校服的,是一个身材高挑,有些地方略显平板的短发女生。
“哎呀,小峰同学,你找我?”
二年级F组的小峰小卷,时任管理委员会执行委员一职,是个运动型的元气女。即使是这个时刻,也依然带着一脸青春的汗水,略带怒气地俯视着我。
“刚才,我说刚才哦,S班的根深美都来找我。你猜她问我什么问题?”小峰眉头一皱,两手叉在了腰侧,看来好像对我有所不满。
“猜不着。她问了什么问题?”
“这样说的——小峰同学,这位,我很好奇,你是管理委员会的执行委员哦,要是平时事务繁忙的话,一般会去找哪位帮忙呢?”
小峰小卷捏着鼻子,有意模仿着根深文绉绉的语气说话。
“是吗?她是这样问的哦。哦哈哈哈,呃,那么,小峰同学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情啊?”
“不,还有更讨厌的事情!”
小峰看上去更生气了。
“她还对我说:以后,有问题的话可不可以暂时不要麻烦那个人。那个人,毕竟不是管理委员会的成员——哦,对了,我说的暂时,就是这两天哦。过了这两天以后再说吧。好不好,小峰同学——”
小峰歪着鼻子,继续用根深的声音来说话。
“呃,小峰,话是这么说了。不过,我不清楚你在烦恼什么耶。”
“你这人笨死了。大小姐的意思不是在说,我在随意使唤不相干的同学来干活吗?!你听根深的口气,说得我跟母星上的奴隶主一样!!可是,荒船,你别想从这里面跑掉,那个人,那个人不就是你介绍的——喂喂,有在听我说话吗?!”
仿佛被谁点燃了脑袋里的花火,我眼前突然冒出一堆灿烂的线条。
——原来如此!被小葱想到了……
“对不起。小峰同学抱怨的心情我已经收到了,我会转告根深同学的。这件事情确实是我做得不对。”
“并不是在指责你啊,”小峰悻悻地回应,有点无可奈何地伸出手去摸了摸脑袋,“我只是抱怨一下,仔细想想对那个人也确实有点过分……哎哟,不说了,不说了,我也不是特意到你们班来发牢骚的。我啊,从理事长办公室接到了通知,社团活动结束后,理事长让你过去理事长办公室一趟。”
“我?啊,难道又是为了那件事情?可是我放学后已经约好人了啊,这可麻烦了……”
“我才不管你麻不麻烦呢,我是来传话的。哦,这也是我为什么生气的另一个原因呢——那个根深大小姐,听说在找过鸟饲书记和我之后,直接去了理事长办公室——讨厌,我最讨厌那些打小报告的家伙了!”
小峰毫不客气地用力拍了我肩膀一下,转身就走出了课室。
这么说来,小葱将和我的约会地点改在了理事长办公室——还得加上理事长这么个电灯泡,这难道也是名门豪族的行事方式吗?
二十六
社团活动时间开始了,我却依然困在课室里,不知所措地咬着电子笔。
根深葱一直没有回来。
看来,在见到大小姐之前,我必须将自己的思路理个清楚。
首先,机器人吸烟事件有三个需要探明的疑点:
1、是谁在吸烟;
2、烟从哪里来;
3、犯人是怎么做到在我、学姐和小葱三个人的监视下安全离开现场的;
要解决这三个疑点,我们现有的线索有以下:
1、在巡查过程中,B楼和C楼由学姐巡查,没有发现可疑人等;
2、A楼原本由我负责巡查,但两次都未能进行到底;而小葱在这期间进入天台再从A楼出去,并没有发现可疑人等;
3、C楼的管理委员会会议中有多余的人;而通过影像监视资料得知,参加会议的人中有一人没有离开C楼;(委员会的书记鸟饲有没有记错人数?待确认)
结果疑点增多了:
1、谁在吸烟?(犯人是谁?)
2、烟从哪来?(知道犯人是谁,就可以进一步追查)
3、由于天台的特殊条件,学姐和我在最后一次巡查中,视野中构成了一个密室,而罪证突然出现在密室中,排除了发现者的嫌疑后,密室是如何被破解的?
4、为何根深美都来到天台进行日光浴又从天台离开,而我、学姐和根深三人都没有见到对方?
5、会议中多余的人是谁?这人是如何避开我和学姐严密的巡查的?是不是犯人?如果是这人的话,又是如何破解密室的?
我用电子笔在薄片型电脑上重重地点上几笔,叹了口气,双手抱头仰望着天花板。
——看来,以这种糊涂脑瓜子是得不出结论的吧?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还是由衷对根深大小姐的缜密思路感到佩服。至少,她已经想到会议室里多余的人会是谁了——
我打开从学姐那里要过来的书记鸟饲的薄片型记录电脑,仔细数着签到的委员名字,的确,除了白河那5人,剩下的委员都在场。只不过,鸟饲记录的参会人数一栏还是17人,而签到的委员名字数来数去都只有16个。
鸟饲长着一张可爱的圆脸,虽然顶着幼稚的蘑菇头,骨子里却是极为严肃认真的女生。她担任过委员会的会计和书记,事实证明,经过她手的钱款和记录,从来没有出过一次差错。
既然是她亲手点数的人数,那肯定不会错。
不过,现在我得出结论,会议中多余的人是谁并不是第一重要的。
重要的是密室是如何被破解的——只要弄清楚这一点,再顺藤摸瓜寻找可能的犯人就易如反掌了。
可是,以我的脑筋,估计是得不出结论的吧。
荒船雾太郎,管理委员会里的天然呆——又不是第一次听到过这种说法。
如果根深葱在我身边,那情况会有什么不同呢?
我突然有种期待的感觉。
天色开始转暗了,略为怪异的脚步声从走廊里突然传了过来。
我坐直了身体。课室的门“咿呀”一声打开了,一个穿着月白色校服的女生走了进来。
她随随便便地跟我打了个招呼。
“还不走吗,荒船?”
是我们班的南波。她有点僵硬地站在原地,脸上露出一副无可奈何、显得分外慵懒的表情。
“看这天气,明天又会有火山尘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