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不对！推理不正确！从B楼出来时，我在天台上根本没有看见根深大小姐！
我把眼镜君的话复述了一遍。理事长耸耸肩，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根深，眼镜君说不对呢。”
“这样啊。”
即使立即被眼镜反驳，根深葱的脸上也没有露出一丝惊讶或惭愧的表情。她略一沉吟，点着头继续说了下去：
“原来是这样，一开始就没有在天台上遇见我啊。没关系的，本来这也不过是几种想法中的一个——雾太，难道你认为我花了整整一个晚上，就只是准备了这样一个解答？”
“不是我认为，是眼镜君认为——”
“没关系的。其实我啊，早就准备好了几套假设，嗯，那么这个假设遭到反对，暂时先搁下；接下来，我要动用那个夸张的时间差假设喽……”
——切！
“眼镜君有异议吗？现在我要提出一个假设：雾太没有立即从B楼出来，而是在遭遇B楼电磁干扰后，原地昏迷了……”
好扯……怎么可能。
“那个，我说……”
“这回是雾太的意见，还是眼镜君的意见？”
“我、我的……我是说，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设定？”
“为什么？为了和南波同学的出现时间相配合啊——在我的这个假设里，南波同学看见的背影，必须是货真价实的雾太的背影。”
——那就看你怎么自圆其说！
“我先来假定，遭遇电磁干扰后，就连眼镜君也一时无法恢复，雾太依靠本能从电磁场中退出，然后……”
根深葱用手握拳，堵住嘴唇，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就像刚才在理事长办公室发生的情形一样，当眼镜君的功能突然关闭时，雾太的神经承受不了环境的压力，于是选择了让自我意识沉睡——所以，我认为雾太在遭遇B楼电磁场的时候昏迷了一小会儿是有道理的。”
就算是有道理吧，接下来又该怎样？
“眼镜君先于雾太苏醒，观察环境，作出了避开B楼、折返天台往A楼走的决定。那么我假定，此时的我，还在课室里准备便当……而管理委员会的会议已经结束，南波同学走上天台，正好看见了雾太走向A楼的背影，于是跟随雾太往下走去。你说对不对，眼镜君？”
——问我干什么？我背后又没有眼！
七十
“可是，这样的话……怎么解释荒船往楼下走，然后遇见楼门被锁的事实？根深同学之前说过，A楼的门是当你自己往天台上走去的时候，通知熊吉同学锁上的。如果这时根深还没有动身，那荒船已经往A楼向下走，谁锁的门？
“还有，为什么荒船会没有发现在课室里的根深同学？
“然后，跟在荒船后面的南波。如果如荒船所言，自己在楼门折返的话，那这两人怎么可能不碰面呢？”
理事长皱着眉头，抛出一堆问题。
“这都可以解释，虽然听上去比较牵强。昨晚我推理的时候，这都只是一种概率很小的可能性而已；所以我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与作案的嫌疑人当面确认一下论据。眼镜君，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
眼镜沉默着。
“啊呀呀，理事长我觉得啊，只要把那啥机器人的内存拆下来，接到我的读卡器上不就了结了吗——”
——混蛋，那样不是要将我解体了吗？喂，机器人被解体了再重新拼合是会死掉的啊！臭女人，我会回答问题的……
“太好了。第一个问题是问雾太的，雾太，我记得你在叙述‘A楼电磁干扰’的时候，很明确地说是‘四楼的理科室’？你是怎么确认这个细节的？”
“课室外面挂着牌子……”
“但是，刚才我们不是证明了，实际上雾太进的是B楼而不是A楼吗？B楼可没有理科室哦……”
“啊？！那……应该是眼镜君的误导吧。”
“所以，眼镜君在一开始就做了一个庞大的诡计哦，将记忆内存里的A楼场景覆盖在展现给雾太的神经信号中。那应该是将B楼的各个房间与A楼的各个房间互相调换了吧？这个问题是问你的，眼镜君。”
——没错，那么做真是累死我了。
“嗯，我和雾太的教室是在A楼的三层，那么，也就是说，你展现给雾太的信息中，我们的教室应该对应的是B楼的三层某个房间，正好在四楼理科室的下一层……那么，回过头去想，对应雾太记忆中‘发生电磁干扰的四楼理科室’，应该是B楼的哪个房间呢？”
“那当然是真正有电磁干扰的四楼校工坊啦。”理事长抢过话头，急急地回答。
“对，校工坊是制作教具的车间，电磁设备运作的时候，应该是工坊的自动车床在赶制什么东西——工坊里难道不会充满车床工作的机械声音吗？雾太，你的视力不好，听力应该比一般人要好，当你第一次进入所谓的A楼理科室的时候，难道没有注意到机械的声音？”
我的意识豁然开朗——“对啊，我想起来了。确实有怪声音，当时我还很奇怪，想靠近理科室去看个究竟……然后就感到头晕了。”
“然后呢，清醒之后，你对怪声没有好奇吗？”
“不，一点也不，我猜想应该是调试实验设备发出的声音，而且……当时我很头晕，想赶紧离开那个地方。”
“像雾太这样不吹毛求疵的风纪委员……还真是失格啊！”
“我知道啦，请不要纠缠这种小事，继续推理好啦，大小姐！”
“好吧——从刚才的对话我们可以印证到，雾太在进入真正的A楼的时候，应该对身边的机械怪声见怪不怪了。”
“不！等等，说到机械怪声，我在印象中巡查B楼时真正有感觉到……”
“ok！就是这个，就是等着雾太说出这个来！”
根深葱“啪”地一声将薄片型电脑合上，严肃地冲着我伸出一个指头。
“雾太听到了机械的声音。眼镜君也从雾太的脑子里读到了这个信息，而且它做出了正确的判断——是脚步声，说明背后有人在跟着，那人就是配备外骨骼装备的南波同学！”
“哎哟，是这样啊？！”我失声叫道。不过这个信息到底有什么用？
“眼镜君心里有鬼，当然不希望被人跟踪。那么它可能做的误导工作是什么呢？B楼的四楼有校工坊，而A楼的四楼是理科室；‘瞒天过海’之后，眼镜君有意引导雾太走进‘校工坊’里，让她亲眼目睹‘怪声’的来源——我不是说过吗，雾太有可能在巡查过程中进到楼里的房间，无意中与其他人错过，（见十一话第三十六节）这就是眼镜君的杰作——
“这时候眼镜君故意调整雾太的神经信号，让雾太产生方向错觉，以为南波的脚步声是‘校工坊’里发出的——那时候只要在雾太的脑海里制造出一部欢乐工作的车床幻象就能行了——吸引雾太走进了理科室，寻找怪声的来源。
“大概当时南波正好走到楼梯的拐角，没有注意到先走一步的雾太消失，于是径直走到了楼底；
“顺带一提，这时候我还没有动身，所以，A楼的门并没有被熊关上。在南波走过三楼的时候，我才动身出发，打发熊吉下楼。我想，为了尽可能地拖延时间，以免雾太和南波碰面，眼镜君大概在理科室制造了不少幻象，好让雾太检查。所以，在这段时间里，我和熊吉一上一下，分别错过了关在理科室里的雾太。
“这样，雾太从理科室里出来的时候，南波已经走出楼门，而熊吉也来到楼下，锁上了门。我则走上了天台。”
七十一
“虽然有点牵强，不过也算是一种可能。”理事长说，她狡黠地盯着我的眼镜，“重点是，眼镜君，你会不会出面来认领这个可能——反正嫌疑人已经抓获，你也向我坦白了烟卷的秘密——随便你啦。”
我的脑海里又划过一片乱七八糟的彩色线条，带横杠的异体平假名又出现了。
——关于在理科室诱导雾太郎的推理，确实是这样的。
根深葱高兴地冲我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那么，接下来就是天台上发生的事了。天台上的事就很简单了，我在天台上进行日光浴；雾太从西南侧的A楼上来，因为阳光角度的问题，我一直背对着雾太；
“在这个过程中眼镜君对雾太屏蔽了‘根深美都站在天台上’这个信息，而雾太一直以为自己正从B楼出来，所以一出楼门就向左拐弯要往A楼去——这样一来，雾太实际上就拐进了D楼被封闭的空中走廊；
“而我正好在雾太走进空中走廊的时候换好衣服，往A楼下去，这时月冈学姐从C楼上来，看见了我的背影；学姐转身锁门，往B楼去，然后从B楼折返，回到天台，习惯性地转身锁门；
“正好在学姐锁门的这个时候，雾太从D楼空中走廊出来（当然雾太自己一直以为自己在A楼的走廊上），眼镜君松开了对烟卷的吸附——吸食过的烟卷掉落在天台上，被转过身来的学姐发现。”
“这就是密室和隐形屋的全部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