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本乡寝子同学在新学校的第一天过得愁眉苦脸的。几乎每节课的课间,她都要跑到根深葱的位子旁边捂着脸呜呜叫,意思大概就是想请根深帮她解决问题。
“这位,请你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丢失的随身考卷是什么东西?什么样子的?”
本乡猫只是捂着脸喵喵叫,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不行啊,荒船姐姐你得答应帮我忙,我才能偷偷地告诉你喵。这东西实在太危险了……”
“这位,都跟你说过我不是你的荒船姐姐,我是根深美都,写作根深美都,读作根深美都!”
根深葱应该是生气了,也不管本乡寝子如何眼泪汪汪地呜呜叫,她只是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腰杆板得直直的,对本乡的请求一概不理会。
本乡猫大概是个笨蛋。
出乎意料,第四节课结束时,本乡笨蛋再次从课室后面跑过来。这一回,本乡只是微微躬身,对根深葱行了个礼:
“对不起,根深同学,本乡想请你帮个忙——”
——哎哎,还不死心呢,这个笨……
“请你帮助我向引越同学表白喵!!”
“什么?!”
六
这时候正是午休时间的开始,课室的女生们大部分已经打开了自己的便当盒,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堆。转学生引越潮的课桌周围,已经围上了三四个平时就很大胆的女生。腼腆的引越脸红红的,似乎并不习惯这种众星捧月的场面。
本乡寝子扯开喉咙地喊出的那一句,顿时让整个教室都安静了下来,每个人的视线都诧异地投向根深的座位。连南波的筷子都停在便当上空,僵住了。
虽然毫无羞耻感地大吼的是本乡寝子,但吸引过来的目光都集中在根深葱的座位上。无辜成为全班焦点的根深葱,白皙的脸蛋变得绯红起来。
“这、这位,为、为什么拜托这样的事情……引越同学不是和你一道过来的吗?这、这种事我又能帮得上什么忙?”
身边的引越同学突然“乌鲁”一声,把脑袋埋进了课桌里,只剩下两只黄色的狐狸耳朵露在外面,羞得通红。
“因为根深同学不愿意帮我重要的忙,所以就请根深同学帮我解决最不重要的一件事情喵。”本乡寝子依然开心地咧着大嘴,露出小虎牙。
这是什么逻辑?!
“这位,既然是不重要的事情,还拜托什么呢?请你自己洗干净自己的嘴巴,用稍微不那么像猫的语言向那位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不就行了吗?”
——危险,大小姐的毒舌开关看来马上要启动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啦,喵,万事屋的根深荒船……不是能够帮助别的同学处理一些自己不方便处理的事情吗?”
“是根深美都!什么万事屋!可没有这种说法!再说,表白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让别人帮忙?”
“啧啧喵,表白的事情才需要别人帮忙啦,太麻烦了。”
“麻烦别人的时候,你的脸皮就是真的猫皮吗?”
“不是喵皮,是脸皮。”
“你是笨蛋吗?!”
“不清楚哦。”
说实话,看到算计无双、冷艳毒舌的根深大小姐居然被一只小奶猫逼得火冒三丈,实在有趣。
根深葱猛地一推桌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本乡同学,这样的事情能否别在这里说了,毕竟引越同学和其他人都在呢。正好呢,雾太,本乡,我们到天台上去吧。”
为什么我也得去?
七
一离开二年S组的课室,根深葱刚才怒气冲冲的表情突然消失不见了,又重新恢复为冷静、文雅的大小姐模样。
“干得不错呢,小猫。”
“寝子,是寝子啦。荒……根深姐姐,别看我这样子,年轻时可是戏剧社的候补道具师喵。”
——这跟道具师有什么关系啊?
“雾太,你的小球呢?”万万想不到,提着裙子往天台上走的根深葱会突然向我抛出问题。
“你是说这个?”我连忙从暗兜里掏出上午小葱传给我的那个塑料小球,用力一捏,只听见“啪”的一声,小球爆开了,从里面露出一张折得皱巴巴的纸条:
“今天请服侍我进行日光浴。”
谁?我?
八
接下来的事情是这样发展的:根深利用她自己的权限打开天台的门,回过头跟风纪委员荒船雾太郎同学——也就是我——保证说,这是理事长批准的工作。然后她带着本乡寝子从天台走廊上直奔理事长D楼的办公室,敲门,等理事长一打开门,就将一脸惊愕的本乡寝子塞进理事长的办公室里。
“如果你们需要借助我来办成那件事情的话,就请在这里乖乖地等我做完日光浴回来。”
门关上了,把本乡寝子“我也要给根深姐姐搓澡”的哀嚎给锁在了里面。
我替根深葱脱下和服,应她的请求,用手掌轻轻地在病变的皮肤上按触。和上一次在天台上看到的皮肤相比,根深葱这回的皮肤状况还算良好,没有出现黑色死皮,但整个背部的皮肤都显得黯淡无光,露出青色的瘢痕。
“痛哦。”
“啊,对不起,是不是太用力了?”
“一点点而已。”
尽管已经接受了阳光的照射,根深的皮肤仍然硬邦邦的,感觉像一张绷紧的鼓皮,大概会非常难受。
“雾太,今天我也用塑料小球通知了本乡同学,做了那么一场戏,没有事先告诉你,真是对不起。”
“没什么啦。”
“嗯。原本我就打算午休时候和雾太一起待在天台上,有一些事情想跟雾太说说,不过现在这么一闹,大概是没有机会了。因为我想了又想,决定要接下本乡的委托哦。”
“有事情要跟我说?”
“不,过些时候再说吧。我……有点害怕结果。啊啊,还是暂时先不提了。嗯,这次本乡同学的事件,你怎么看呢?”
“我觉得莫名其妙呢!”
根深葱沉吟了一下,眯起眼睛,对着太阳搭了个凉棚。当她那么做的时候,已经解开的栗色发辫散了下来,在赤裸的肩膀上披开,阳光照在她的小小下巴上,显得分外柔美。
“雾太,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遣返政令》吗?”
“好像有那么一点印象,那是啥?”我一边抚触着小葱软软的身体,一边发问。
“那是……对10年前从殖民地带走的孤儿们的遣返行动,”根深葱冷冷地说道,“星船本身大概出现了一些政治问题,迫于压力,他们打算释放这群无辜的小孩,让他们自由返回殖民地。”
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
“那就是说……本乡同学和引越同学……”
根深点点头。
“这也是我考虑接下这桩事件的原因。他们啊——”
根深抬起头,望向更远的天空。
“——是殖民地的孤儿,是被星船遗弃的实验对象中的幸存者。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也是星船某位大人阴谋的一部分……必要的时候,可以利用他们消灭殖民地的独立政治力量——至于工具嘛,我猜大概就是本乡寝子的随身考卷……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