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这、这、这是什么意思呢?白河小姐?”
“这是根据上古文化记载复制的母星古董枪‘新南部M60’左轮,可以装5发子弹。荒船是有持枪许可的吧?”
“当、当然,我可是宝塚学园的管理委员会成员。”
“也可以说是家阀军国教育的既得利益者。嘛,这无所谓啦,荒船会用枪那真是太好了。这样的话,以后根深出门办案,至少可以说一声:‘呐,荒船,记得带上白河送你的左轮手枪。’”
“这是为了扮演福尔摩斯才送我的吗?!我是华生这种角色吗?!”
“咦,我还以为荒船一直有这样的觉悟呢。”
“才、才没有,我、我我也想帅气地当一次福尔摩斯啊。”
“顺带一提,我用的是S&W M37,附送高仿大森制作所打印的警察编号和保险带环。”
白河放下了左轮枪,微笑着倒转枪把,递到我面前。
我接过枪,感受着它沉甸甸的分量,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白河,难道你……是军武控?”
真是想不到,我们身边最孱弱的朋友,骨子里却可能会是一个喜欢武器和制服的女人。
“说不上吧。我喜欢警察的装备,这两种枪械据说都是母星文化中警察的早期装备。”
旁边本乡猫一直在吵嚷着玩这个玩那个,接着就是我妈妈也来凑热闹,端来一大堆红薯,说是我们的晚饭。
在这闹腾腾的气氛里,刚才的沉重话题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吃过晚饭,大家都换上了睡衣。根深葱穿的是粉色兔主题吊带睡裙,白河优马则换上了月白色的小熊套头睡衣。尽管图案幼稚,跟我和本乡比起来,这两位依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些高高在上的气质来。
碍着白河在场,根深葱似乎有点沉默。夜深之后,白河说自己吃不消就先躺下了,本乡也在趴着看电视时睡成了一个大呼噜。剩下的处理现场、安排枕席的工作基本上都是我在忙乎。等到妈妈跟值班的爸爸通完电话也熄灯睡去,我这才松下一口气来。
给根深留着的枕席还空着。根深葱不见了,通往阳台的过道门敞开了一道缝,夜间的冷风一丝丝地漏了进来。
我悄悄打开阳台门,果然,根深葱抱着双膝,默默地坐在阳台的长板凳上,仰面看着黑沉沉的天空。
“小葱,当心别着凉了。”我说。
根深葱嗯了一声,却没有动弹。我走过去,坐在她旁边。
“真累人呐,今天。”
根深没有接上话茬。她只是闷闷地说道:
“雾太,我不高兴。”
“咦?为什么啊?今天不是大家都玩得挺开心吗?”
“不。其实我啊,大概是见到白河的样子,心里很不好受。”
我点点头,也不说话了。的确,虽然白河总是笑嘻嘻的,但知道她的身体状况的人,都在为她难过。
白河优马的父母,在三个月前遭到暗杀,起因是西部地区的货运纠纷。曾经人丁兴旺的白河家,只剩下白河优马一人作为直系亲属具备继承参议员席位的资格。
而这位候选人却因为十年前的大灾变而重病在身,时刻处在濒死的边缘。
对了,我这才想起来。如今安稳地居住在殖民地的白河优马,当年却是在西部地区直接承受了射线的袭击。原本她也应该是星船的“太宰仓孤儿”中的一员。
白河就是因为这样而对引越和本乡始终抱有同情和好奇吗?
“给你,雾太。”
“咦?”
我的手中多了一个圆圆的东西。从它的触感可以判断出,这就是当初在课堂上根深葱抛过来的塑料小球。
“不是我的,白河小姐偷偷塞了给我,大概有些话不方便在本乡和雾太面前说。不过,我可以哦,我的一切都可以让雾太知道。雾太,把它打开吧。”根深葱说道。
我依言捏开塑料小球,果然里面藏着仔细叠好的纸条。
“下周三,高层议会,我会签署保证,让根深家的美都以证人名义加入议会旁听席。这一联署会得到十三席中根深、白河、三岛的签名,应当是万无一失。你可以带一名助手。我的条件是:在我提出白河的继承议案之前,为我确认引越的身份是否清白。PS:我喜欢吃煎鸡蛋,穿小熊内裤,走路有时会平地摔,是警察控,胸围……太害羞还是先保密,说谎话时会打点小嗝。记住哦。”
我不由脱口而出:
“喂,这个PS是什么啊!太脱线了!”
根深凑过来,却叹了口气。
“一点也不。我也很理解那位的感受啊,把自己不像大小姐的部分向某个人坦率地说出来——就连我都有那种冲动呢。不仅如此,白河是想让我们好好地记住她,这样,在她去世后,我们这些曾经的朋友说起她来,还能有些不那么伤感的小话题。”
她抬起头,凝望着黑暗的上空。稀疏的星星点缀在夜幕上,每到这种时刻我都会有个错觉——站在安静的大地上向上仰望的话,也许能够接受到宇宙深处传来的某种感情。
“雾太,宇宙这么宽广,为什么我们却被迫居住在这样的一个狭小的地方?我们这些人呐,是从哪里来,又准备往哪里去呢?”
根深葱幽幽地说道。
我张口结舌。
“对不起,完全回答不上来。大概跟历史有关系吧。”
根深葱没有立即接上话,过了良久,才又幽幽地说道:
“是啊。历史。为了这些不知道被谁造成的历史,有多少像白河那样好的人成为了牺牲品。而我们在做什么呢?在算计着如何利用这一个事件,获得白河家的帮助,在议会上替三岛做事,再拿去换取挽救区区殖民地的方法。我们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将这一切的根源拔掉呢?雾太?”
——这么深奥的问题,荒船雾太郎怎么可能答得上来!她的脑壳只比蜘蛛大那么一点。
“雾太,那还真是寂寞啊。”
根深葱低下头,再也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