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不，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我一口回绝白河的要求。
“荒船雾太郎，优马知道，你不是荒船家的真正继承人，可以接续其他家阀的血脉。所以我才将监督白河潮的任务交给你。”白河的声音里再也没有了笑意，而是充满了疲惫和厌倦，仿佛已经在泥泞里挣扎了有一百年。
难道这才是白河的真实面目吗？
“告诉雾太哦，荒船家系是引越-白河族谱中的第十一名近亲候选……哈，雾太大概不知道吧，我们还算是远亲的姊妹呢。既然白河潮继承的议案已经通过，那在法律上意味着我有留下遗嘱决定第三任继承人顺序的权利。你也是候选人之一，我会将你的序位列到第一，这样，杀了白河潮，雾太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白河家。”
白河冷冷地一笑。
“顺带一提，美都酱也不是根深家的第一继承人。优马这样的安排，不会影响你们的婚事。雾太也不必入赘根深家，就能获得巨大的权力。不过，如果白河潮行事端正，那时雾太再嫁到根深家也不晚。”
“啊，都在说什么啊！请你清醒点，优马！”
我脸上发烫，忍不住对白河吼了起来。
“怎么可能！仅仅因为莫名其妙的政治原因，怎么可能让我随便剥夺一个人的生命！优马，我知道你一直活得没有安全感，但是……如果优马你真的那么信任我荒船雾太郎，那么我也从心底里跟优马说一句话：我比相信自己更信任根深美都，而白河潮——他不是小葱一直在费心证明的清白孩子吗？也请你相信一下自己的家人，好吗？”
白河的脸变得煞白，气息也变得紊乱起来。身后传来生野疑惑的脚步，大概他觉得这边的情形不太对，准备过来干预了。
“可是，小潮身上的疑点……我没办法置之不理啊，这关系着白河一族的最后声誉。”
我明白了，可怜的白河。
生野已经逼近到我身后不到五步的地方。
白河不知所措地抬起手，大概是想做手势让生野再次退后。但我抢先一步，将她的手紧紧攥在我的手里。
白河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我。
“不要这样下去了。放心地将白河的事业交给白河潮吧。他的忠诚是我和根深葱一起保证的。为什么要承担那么多，为什么不把你自己挣扎多年终于找回来的人格释放出来呢？”我说。
言情派剑侠小说的主角再次在我身上复活了。我将白河紧紧抱住，她的心跳再一次活泼泼地透过振袖和服传了过来，暖暖的，软软的。
天哪，难道我真的还是喜欢女孩子的吗？这种小激动的心情算什么！
“优马，我其实很喜欢你一直笑嘻嘻的感觉。我觉得你很坚强，比我们所有人都坚强。但是，如果那个不是真正的你……哪怕是个爱哭鬼也没关系，我还是很喜欢你，因为那样坦白地显露出来的你会很真实，很可爱——不是什么政治傀儡，而是活生生的女孩子，是个会哭会笑也会闹别扭的好孩子，就像根深葱那样。这样不好吗？”
突然间，怀里的白河大小姐嚎啕大哭起来，她一把揪住我的振袖，粗鲁地擦了把眼泪。但几乎就在下一秒钟，那个倔强的小脑袋就高傲地扬了起来。白河对视着我的眼眸，嘴角露出一丝柔柔的微笑。
“才不会哭呢。都那么长时间了，这种性格大概也变成优马真正人格的一部分了吧。改不掉的了。不过，还是谢谢你，雾太。请你放开我吧。”
我依言放开了手。白河脸颊微微泛红，突然抽出随身携带的M37小左轮，一口气向着水面上自己的影子射完了五发子弹。接着，大小姐优雅地收回枪，闭上眼睛喃喃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迅速转过头，面对着我，躬身行了个感谢礼。
“雾太刚才是跟做优马了保证。不过，我也说过，优马的决定不会改变哟。审判白河潮的权力依然在雾太你的手中，至于你要不要去用它——这就是雾太你自己的选择了。”
顿了一顿，白河又幽幽地说道：
“信任……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优马还真是不懂，不过总觉得雾太是可以相信的。说来说去，大概还是美都酱的变化诱惑了我，让优马我着迷于寻找这个改变的根源吧。根源雾太，俗话说得好，好奇心害死优马啊。”
这种偷换古谚的功力我心服口服。
“我只有一句话说。”
“说吧。”白河摆手做了个“洗耳恭听”的手势。
“我是觉得……优马你和小葱一样，都是令人一见难忘的大小姐。能、能和白河小姐在一起来调查这件案子，我真的挺高兴的。”
退出剑侠主角模式后，我又变回了张口结舌的荒船笨姐。
白河捂着嘴，胡卢一笑。
“啊，雾太是说，优马在你心里的位置已经能够和美都酱相提并论吗？不可能哦，俗话说，笨嘴窝里飞不出好蜜蜂，优马我心里很清楚哦。啊，雾太，你就不要给执事们提供新的八卦材料了嘛。”
八卦材料？说我和根深要结婚什么的……
想到这里，我转头去望生野那边望去，正好看见他谦逊地低下头，将亮闪闪的脑袋冲着我，摆出一种“你说什么都好”的架势，看上去也不太好向他发问。
“那么，我们尽快上路吧。看来南波那边应该已经准备好了。”白河说。她潇洒地甩甩手，领头往港口方向走去。
我抓了抓脑袋，突然从振袖间闻到白河小姐刚才留下的香水味道，心头又是一阵紧张。
“咳咳。”生野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我转过身去。
“怎么？”
“没什么，荒船小姐，”生野依然低着头，操着一口风后口音回答道，“在下只是觉得，说不定荒船小姐还真是泡妞的一把好手啊。”
“胡说！”
十七
南波操纵着“野鹬号”，重新往州岛飞去。
这一回，我和白河、南波一起坐进了驾驶舱。我坐的位子是原本属于技师的位子。因为第一次飞往封野时已经预先申请好了空域，白河倒是闲了下来，开始给我解说野鹬号的构造。
在封野降落时，我的脑袋正好撞在了地板上一个凸起的构造物上。根深葱根据这个东西发现了客舱中的“暗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暗道，而是供维护技师巡视的技师通道。在三个客舱下方通过，直通尾部的动力部分。通道里有人孔，可以通往每个客舱——把雾太撞晕的正是那个人孔的把手。不过，把手处同样有生物识别装备，需要预先与当值的技师对好DNA数据，才能用一把特制的钥匙打开。普通的乘客没法打开。”白河说。
这理论上虽然提供了驾驶舱成员可以偷偷趁着飞船打开自动驾驶仪的时间前进客舱偷窃的可能，但因为机器人制裁局在飞船着陆后会使用大功率警腕扫描所有人员和整个飞船的缘故，全体在宝塚下船的机组成员没有作案的可能。所以，这条线索等于没用。
然后是三岛蓝。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我想起爱恼怒的三岛蓝。她属于管理委员会的计划部成员，这个部门连我也不太理解它的具体职能是什么，但大体上应该属于智囊的角色。
三岛蓝身体没有问题，却也和白河优马一样动不动就请假，而更蹊跷的是，她的假总是能被毫不犹豫地批准下来。就好比现在，我们向学园学生处询问三岛蓝的行踪时，就被告知她已经请假前往州岛。
身负五分之一的窃盗嫌疑，加上又是可疑之极的三岛家阀成员……三岛蓝在这个案子中究竟担当者什么样的角色呢？
这就是接下来交给我——名侦探荒船的任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