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看似亲密的举动，也在无形中改变了众人对伊勒的看法。在他们的潜意识中，但凡和帕莉娅莎有些关系的人，都不是好惹的主儿——小到家族领主，大到王公贵族，无一例外。
而且，帕莉娅莎经营着全彼欧西斯最大的冒险者公会，有近十万名冒险者要靠她的委托吃饭。毋庸置疑的是，这些打工仔们随时都能转变成供其驱使的强大战力。
所以，没人想，也没人敢和这种人为敌。
帕莉娅莎离开之后，大家也没什么心思继续讨论了。在莫卡娜发表了短暂的总结讲话之后，人们便散了。
整场会议下来，竟是没有一人提及关于“修补短板之法”的事。
伊勒非常不解，然后把困惑讲给了送自己回房的黛怡。
得到的回复却只有一句话：“在调查清楚你的身份和目的之前，有必要慎重一些。”
听到这，伊勒可算是明白了！
这狗日的，自己忙活半天，人家居然还不相信咱！
当然，心底里骂两句也就罢了。毕竟，人家还算客气，也没为难自己。
不过，现在转念一想，伊勒忽然意识到，昨晚柯琳娜的“献身”，或许仅是个试探而已。
意不在此，本就无求，他倒也没什么好庆幸的。
……
送回伊勒后，黛怡快步来到柯琳娜的房间。她连门都没敲，就径直闯了进去。
“小姐，那家伙不能留！”在私下相处的时候，黛怡从来不在乎主仆关系。
“为什么？”柯琳娜一边脱外衣，一边问道。
“为什么？！”黛怡立刻瞪了眼，连带着音调都抬高了几分。“你没听到帕莉娅莎说吗，他的瞳色变了！这是人类堕落成‘魇龙卫’最明显的特征！如果不尽早除掉，会变成大麻烦的！”
“我和妹妹五岁的时候遇见了一名女巫，你还记得吗？”
……
“您的意思是，这名魇龙卫会是改变家族命运的契机？”黛蜜儿拿着梳子的手忽然顿住，而后又继续帮自己的主人梳理长发。
“是啊，”莫卡娜凝望着镜中的自己，不禁哀怨叹息。“如果女巫没有骗我们的话。”
“我还以为，您想通过克索斯大少爷，来寻得圣羽教会的帮助呢。”黛蜜儿笑道。
“圣羽教会信奉的那位神明……”莫卡娜收敛目光，摇了摇头。“不是个好人。向她祈求神迹，绝对是个愚蠢的行为。不然，先祖也不会……”
她再度摇头，收住话题。
“那个女巫还活着吗？”黛蜜儿察觉到气氛不对，立刻转移了话题。
“我已经很久没去看过了，或许姐姐应该知道。”莫卡娜微笑道。与此同时，她的心绪随之飘远，飘向十一年前的那个寒冬。
那是个比以往都要寒冷的冬季，很多人都没能挺过去。但是，那棵伫立在尼贝尔领土边缘的百年古树却忽然抽枝发芽，成了无尽白幕下唯一的色彩。
受好奇心的驱使，尼贝尔姊妹在一个相对温暖的午后，躲掉了护卫，偷偷靠近了那棵大树。在那里，她们遇到了一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黑发女人。
她自称为女巫，并用略带哀求的口吻向两位尼贝尔未来的主人表示，自己并无恶意，只是路过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就走。
这对姊妹只在书中看到过女巫——一种将自己的灵魂奉献给冥神，以此来换取强大力量的堕落者——但年龄尚幼的她们根本不在意女巫的由来，她们只想知道，这些神秘的女人到底是不是如传闻所说的那般，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答案是肯定的。那名女巫以此作为条件，希望能够得到一些必要的善待……
尼贝尔姊妹同意了她的要求，并各自支付了一滴鲜血来预知自己的未来。
她将两滴血融合成一滴，而后吞了下去。
大地渗出黑暗，古树震颤摇摆，充斥着不详气息的漆黑魔力瞬间将女巫吞没。
恶兆转瞬，女巫归来。她跪倒在地，高展双臂，以缓慢而庄重的声音念诵源自未来的启示：
众神之力，破败腐朽；
双子同心，舍己护彼；
妄得解脱，魇龙无缺；
妄得净化，死而复生。
五岁的姐姐将之视为玩笑，转身离开；五岁的妹妹独自驻步，询问含义。
女巫微微摇头，说出了最后一句启示：若得其心，神光辉耀！
……
“魇龙和死而复生的确和伊勒先生的境况很相似，”黛蜜儿微微皱眉，怀疑道。“但每年堕落成魇龙卫的人多达上万名，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毫无本事的引魔术士学徒？这一点都没有说服力。”
“而且，女巫可是比魇龙卫更可怕的堕落者……和她们相接触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更别说去相信她们那所谓的预言了。”
“谢谢你的忠告。”莫卡娜握住女仆的手，真诚亲切地说道。“但是，这十一年来，只有伊勒先生这一位魇龙卫来到了尼贝尔。我相信，这绝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看着平日里稳重慎虑的二小姐居然会对女巫的预言深信不疑，黛蜜儿不免有点儿犯嘀咕：那种毫无建树的小男孩有什么资格得到您的青睐。
“我听到了哦。”莫卡娜温柔的拍了拍女仆的手，正色道。“在他自甘堕落之前，我们应该有所期待。”
“是啦，您是小姐，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咯。”黛蜜儿吐了吐舌，故作无奈的说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其实，你还有话想对我说吧，蜜儿？”莫卡娜忽然用力攥紧了女仆的手腕。
黛蜜儿一愣，然后犹豫着点了点头：“二小姐，您为什么要和克索斯订婚……您明明不爱他。”
“为什么要等到今天才问？”莫卡娜笑道。
黛蜜儿撇了撇嘴，没说话。
“父亲从小就教育我和姐姐，家族利益永远是第一位的，哪怕是牺牲个人感情，乃至生命都在所不惜——”
“所以，你就想牺牲自己来换得家族和圣羽教会的联合？”黛蜜儿打断了她的话。
“尼贝尔不需要盟友，”莫卡娜望着镜中的自己，缓缓露出笑容。“也绝不留下敌人。”
“可是——”
莫卡娜忽然摇头，示意话题终止。“我想休息了。”
“是。”
眼见主人不想谈，黛蜜儿也只能躬身退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