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们今天找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不知道在自责什么的林清菡终于恢复了正常。
“和这个小女孩有关。”
我把小绫推到林清菡面前。由于是初次相见，小绫对林清菡还是有着很重的戒备心，和第一次见白珈妤情形相同，甚至犹有过之。
大概是林清菡天生自带的老师气场吧。
“她的名字是洛可绫，是湛谷柳的远房亲戚。家庭比较复杂，母亲离家出走，父亲前几周也去世了，现在孤苦伶仃一个人，暂时寄养在我家。”
我把和湛谷柳设计好的模板继续套在林清菡身上使用。
凄惨的身世，加上小绫楚楚可怜的气质，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感动，何况是为人师表的老师。因此，我话还没说完，林清菡就抱着小绫安慰她了。
被一位芳龄美女抱着，小绫并没有觉得幸福，反而很害怕，小手紧张地牵着我。殊不知，学校里有多少男老师都在渴望这个机会。
“暂时寄养在你们家？怎么，你俩也是亲戚？”
林清菡看着我和湛谷柳，似乎在努力寻找我俩面容有何相似之处。也不怪她这么想，毕竟小绫现在寄养在我们家，若是没点关系怕是谁也不信。
可是，现实就是如此诡异。
“现在不是，以后就是了。”湛谷柳完全不知道什么是脸红。
“什么意思？”
“没什么，林老师你不要听她乱说，她有时候就这样。”湛谷柳的花痴已经到了一定境界，我也没办法，只得替她解释：“谷柳和我关系比较好，她的父母现在又在国外，所以就暂时住在我家了。”
“关系好，好到什么地步？”林清菡突然一问。
所以说你到底是有多在意学生的早恋关系啊！现在根本不是谈这个时候好吗？改革开放都三十多年了，怎么你的思想还这么保守啊。
“只是普通朋友。”
“暂时还是。”都这个时候了湛谷柳还不忘补充。
求求你俩放过我吧！
“总而言之，目前小绫寄养在我家。”
“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吧？”
“所以，我和父母谈过了，我们家打算收养小绫做养女。”
听到这句话，林清菡先是惊讶，旋即露出沉思的表情。不一会儿，她再次抬起头，先严肃地看着我，又看了看小绫，感觉像在寻找什么。
“虽然我这么说可能有点打击人，可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湛谷柳那边的家事。你们可能是好心，可终究是外人。到时候，舆论不仅对湛家非常不好，对你们家也一样。你们的做法，说得好听是乐于助人，不好听就是多管闲事。”
林清菡到底是大人，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这也是我爸执意要和湛谷柳父母谈谈的原因。他担心的不是我们家被人说闲话，而是担心湛家的声誉。
虽然这些都是我和湛谷柳瞎编的结果，可箭在弦上，已由不得我们。
然而，听到林清菡的结论，湛谷柳却和没事人一样，丝毫不受影响。
“湛谷柳，我这句话没有恶意。我只是想问问，你父母没想过收养小绫吗？”
林清菡确实得到了在她看来最正确的答案。可于我们看来，这个答案无疑是错误的。小绫的身世，完全建立在我和湛谷柳编织的谎言。
谎言什么时候最容易被戳穿？答案就是不断重复同一个谎言。
所以，我们不能再旧的谎言欺骗湛谷柳的父母。就像同一个魔术绝不能表演两次，谎言也是如此。我打算让谎言越来越多，相互交织到令人眼花缭乱，任谁都理不清。
说谎，也是一门艺术。
“林老师，你也知道，谷柳的父母现在远居海外，不方便照顾小绫。”我代替湛谷柳解释。
“不方便是一回事，可过继手续还是可以办的吧？大不了继续寄养在你们家也可以。至少明面上，小绫还是被湛家收养的，这样最合情合理。”
糟糕！林清菡好像比我想得还要上心。她这么一问，反倒是难倒我了。
好在这时候聪明绝顶的青梅竹马站了出来。
“林老师，如果按你说的做，虽然明面上合情合理。可时间一长，大家还是会发现，湛家根本没有对小绫实行赡养责任，反倒是无亲无故的楚家在负责。到时候，舆论只会更乱。”
不愧是年级第二的超级才女，这角度多刁钻。
林清菡显然没有白珈妤想得这么长远，仔细思索确实觉得不太妥当。
“确实，这样也不太好。”林清菡摇摇头。
借此机会，我加紧进攻。
“林老师，我家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的。而且，我家和谷柳家也不算完全没关系。我爸正准备最近这几天给谷柳的父母打电话谈谈这件事。”
“这样啊~~~很好啊。”林清菡点点头，疑惑道：“那还找我做什么呢？这件事我一个老师应该帮不上什么忙吧？”
“不！”
我把手搭在林清菡肩上，增近双方的距离感，这是谈判的小技巧。后者被我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我，表情有点紧张，也有点兴奋，脸颊莫名飘过红晕。
她是怎么了？
“林老师，这件事非你不可。”
“我？”
“嗯！这件事事关重大，我希望能有一位像您这样德艺双馨、循循善诱的好老师帮我。”
听我竟然在夸她，林清菡的表情明显不自然。这也没办法，毕竟我平时很少夸她。只是，用得着这么开心吗？你平时也没少被学生夸吧？
“你、你真觉得我有这么好吗？”
“当然啦。在我眼里，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师。虽然行为可能看不出来，可是我一直是很尊敬你的。”
反正夸人又不用成本，我当然是往死里夸。
“真的吗？”
“真的，像妈妈那样尊敬。”
“妈妈？不是姐姐吗？”
林清菡表情突然一换，小脸生寒吓了我一跳。她不会以为我在暗讽她的年纪吧？
“是姐姐，当然是姐姐啦。”我赶紧改口。
“这还差不多。”某少女娇嗔道。
我松了口气。
看来无论是多少岁的女人，面对年龄问题都会特别敏感。大如我家三十九岁的老妈子，小如清世孤儿院不过六岁的小萝莉方南。
“林老师，我这次要你帮忙做的事非常简单，就是对湛谷柳进行家访。”
“家访？”
林清菡和湛谷柳面面相觑，不知道我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希望你能把小绫和我家的情况对谷柳的父母谈谈。”
“谈谈？怎么，她们不知道这件事吗？”
“不！她们当然知道。”
明明是在老师面前说谎，我却没有一点紧张，反而出奇地冷静，宛如谎言缠身的欺诈师，正用一个又一个美丽又丑陋的谎言欺瞒世人。
“只是，我希望老师您能给谷柳的父母做做思想工作。你也知道，这件事对她们家确实有点影响。我不希望因为小绫的事情，而害了谷柳家。”
湛谷柳不知道我想做什么，白珈妤却陷入沉思。
“原来如此，你是觉得你爸的力量不够，想再加上我这个老师，对吧？”
可爱的班主任，上钩了。
“就是这样，林老师。”
“欸~~~倒是没想到，你会对一个小女孩这么上心。不过也是，毕竟人家这么可爱，我也好想把她抱回家当妹妹。”
林清菡有意试探小绫和我的关系，故意问道。
“我也叫你小绫，可以吗？”见小绫点头，林清菡抱起她询问：“小绫，要不你来林老师家好不好呀？我这里可是有好多好吃的哦。”
“不要！小绫要和亦然哥哥在一起。”
小绫自然不会被区区美食诱惑，但我没想到她会拒绝得这么直接，她不是很怕生的吗？
被可爱的小萝莉的拒绝，林清菡俏脸显得有些尴尬，讪笑几声，把小绫递给了我。后者一见我抱着她，也不知道什么是羞耻，就这么紧紧地搂着我。
“看来，她确实很喜欢你呢。”
林清菡看着我和小绫，眼眸流露出几分母性的光辉。
“小孩子嘛，黏人很正常。”
“不是哦。你说过吧？小绫现在是十三岁，这已经是能独立产生认知的时候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对任何人都会很有戒心。如果她愿意亲近你，表明她能在你身边得到安全感。”
安全感吗？
我看着小绫的眼睛，企图从她紫灰色的眸子中看出些什么。后者不知道我们在谈什么，见我在看她，便露出笑脸看着我。
小绫的笑容和普通女孩子不同。笑不露齿，嘴角轻扬，尤其是那双微微上翘的眼角，表达的笑意远比嘴角要多。既温暖，又可爱。
林清菡注意到了小绫对我的笑容。
“我好像明白你为什么求我这件事了。”
“为什么？”
“嘿嘿，不告诉你。”
林清菡很没有大人风范，还和我一个高中生玩秘密。见我无语，她倒是露出乐此不疲的眼神，回敬我一个好看的媚眼。
好在这个媚眼只是不经意间，不然又得被青梅竹马和跟踪娘质问了。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们也准备去上学吧。”林清菡看了眼时钟，站起来，“我先走了。”
“林老师，再坐坐吧，等等我们一起走。”
“我这次来只是过来家访的，你忘了吗？而且，老师学生一起出门，要是被别人看到了，说不定会有人乱想的……”
林清菡越说越小声，最后几句说的是什么我完全没听清楚。
“林老师，你说什么？”
“没什么。还有，你也不用老是一个劲地喊我林老师，听得不习惯。”林清菡借穿鞋的功夫，俯下身子在我耳旁低语，“就像以前那样，叫我清菡就好了。不过，只能是两人独处的时候。知道了吗？”
她说的以前，其实就是我时不时帮她改作业的日子。那段时间，由于内心的不满，我经常直呼她名字，久而久之连她自己也习惯了。
“知道了。”我点头。
不仅她习惯了，连我自己也习惯了。
将林清菡送走，屋子再次陷入只有未成年少年少女的场景。
“亦然，你想好了要怎么沟通两家吗？”白珈妤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我不禁露出诧异的目光。不是我吹，这个计划可是我花了好几个晚上才想出来的绝世奇招。就算是白珈妤，我也自信她想不出来。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她竟然现在就猜到了。
“你已经猜到了？”
“你以为我当了你多久的青梅竹马啊。”白珈妤对我露出轻蔑的笑容，上前一步道：“只要是你的事情，你的心思，我都能猜到。”
果然，最了解我的还是白珈妤。
“喂喂喂！你们两个不要擅自进入路线啊。现在这个分支是跟踪娘的路线，青梅竹马的flag早在几年前就断掉了。不准说话，还有，不准靠这么近。”
如果说白珈妤只是不懂看气氛，那湛谷柳绝对是故意不懂看气氛。
一发现我和白珈妤的气氛不对劲，她立马上前阻止。虽然我和白珈妤都没那个意思，被她这么一搞，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白珈妤白了一眼湛谷柳，后者抬起下巴回敬。
“好了，时候不早，我们该上学了。”
比起看两个绝世美女吵架甚至掐架，我宁愿选择上学，就让我在知识的海洋里尽情溺水吧。
“小绫，我们要上课去了。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
小绫点头，并回答：“无聊时要多看书，饿了要找东西吃，渴了要找水喝。有人敲门，要用猫眼确认是不是认识的人。如果是陌生人，要打电话给主人。”
看着小绫像背书似的将我的告诫脱口而出，我不禁莞尔。
“乖！”
按照惯例，我轻抚小绫的头发做奖励，后者也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这行为都快成我俩交流的特殊方式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主人……”
“怎么了？”
“小绫是乖孩子吗？”
“当然是啊。”
“那小绫以后可以一直和主人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吗？”
“当然，我保证。”
今天她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好像被湛谷柳传染了。
“主人……”
“嗯？”
“小绫喜欢你。”
“……这么巧？我也是。”
糟糕！我好像也被湛谷柳传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