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哨车站到基地检查点的距离比想象的要稍微长一些。
洛九不时看向车辆仪表盘，根据车子的平均时速和抵达检查站的时间简单估算了一下，应该有个6、7公里。
检查作业并不复杂，整个流程已经无人化，简单读取过车辆信息并扫描车厢后便干脆地放了行。
反倒是通过检查点之后的数个过渡区大门要耗费更多的时间。
“怎么跟加装了n道重型防爆门的山体核设施隧道似的。”
她倚在车座的扶手上，用小臂托掌支着自己的脑袋。
正前方的门开了大半，后视镜里的厚重大门刚刚关闭，不等前方的隔离门完全打开，岚就踩了脚油，在洛九突如其来的惊诧中，这台大家伙便蹿了出去，飞快地钻过尚未完全开启的巨门间隙。
金属门墙从紧挨着的车窗外飞速擦过，车辆就这样进了一条长长的通道。
要说这是通道并不确切，洛九透过车窗向外望去，发现这里其实更像一个遍布跑道和停机区、停车区的地堡库房。
“为什么需要这样的设施呢？”
愈是前行，跑道两侧的空间愈是不断延伸，远离巨型隔断门后豁然开朗，四周两侧有无数平行的巨大直道路，直道之间的空地上系泊着无数飞行器，甚至还有一个巨大的轨道斜坡——弹射器。
一个熟悉的词语浮出脑海。
与弹射轨道对比，原本还算宽敞，足以容纳数十台巨型矿车并行的多车直道倒显得不值一提了。
“为什么这里会有机库和大型飞机？干嘛，这里还有环球旅行？”
“这颗星球上，人类城市只有这里一个，但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大型矿区、观测站和发射中心。因为资源分布和其他条件限制，分散各处，虽然不比地球，但往来的需求还是有的。”
“看这规模，这需求可不一般呀。”
岚耸耸肩，只是表示他也不清楚。
正说着，车也冲过了最后一道门，漫无边际的冰雪苔原跃然眼前。
骤然出现的温差让车窗上一时满是水雾，洛九抬手擦过玻璃，像是撕开莎纸的一角，能看见与这台大车并行的远方银轨上，深红色的重甲列车顶着耀人的灯光呼啸着奔入夜晚，如切入黄油的热刀，利落地切开黑暗，车头的雪犁推开积雪，扬起一道白色的雪浪，一如白色大洋上疾驰的航船。
“火车？”
“你说那个？基地之外大型矿区、零散分布的考察站，嗯，所有离散在外的人类聚落都仰仗这趟专列进行大宗物资的补给。”
“不是有那些飞机吗？”
洛九扒在窗口，将脸往上凑了凑。
“运输机只能完成应急补给和紧急医疗运输，还得看天气脸色，这趟特快的担子可不小，为了省下运载自身燃料的空间和载重，这玩意用的还是原子动力炉。”
“真是不可思议，我已经很久没在原野上见过疾驰的列车了。”
“上次一次是？”
“一百…一百…一百零多少年来着？”
她揉了揉额头，闭目思索，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算了，记不太清了。你所说的旧发射场，有多远？”
“一百多公里，两个小时左右吧。”
“诶————好久。”
她拉长了声音，顺手从岚的口袋里掏出他的珍藏游戏机。
“你加油。”
说完，她便自顾自地玩起来。只可惜路途颠簸，不到十来分钟，洛九便感到不适，草草把它关机塞了回去，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扯起闲篇。
从基地轶闻到中央区的那些仿真花园，最终又不可避免的到了各自的地球往事上。
“那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工作而已，我只是个没有感情的调酒机器。”
洛九满不在意地盯着车外的雪原，打了个哈欠。
“传奇故事呢？”
“只有各种婚外情和恶心故事哦。”
“唉，那算了。”
“听起来，你难不成在期待什么赛博义侠英雄传或喋血家族史？”
“有吗？”
“那个就属于少儿不宜的付费内容了。”
“这里可没什么少儿。”
他不知从哪个暗格里掏出一瓶酒来，递到洛九面前。
“什么意思？”
“酬劳，喝不喝看你。借车卡的家伙说这是地球来的走私货，比基地里粗制滥造的混合酒强。”
她将那樽酒接过手里，一瓶果酒。
不作犹豫，她拧开了盖子，直接咽下了几大口。
一阵刺激的酒精味冲进鼻腔，紧随其后的是一股火辣干涩，堵在了咽喉里的烈酒刺激感并不讨她喜欢。
“啧~这可不是什么果酒啊。”
毫无准备的洛九被呛得慌，好一阵咳嗽后才缓缓吐了口气。
“这又是车卡又是走私货，你到底给了人家什么好处呀。”
“没…什么，我没想到这不是果酒，要是不对劲就别喝了，别等下没到地方就倒下了，还是先说说刚才的话题吧？”
洛九的面颊浮起一道浅粉的红晕，撇了他一眼，又闷下一大口。
“很遗憾，之前提到的内容都没有哟~我骗你的。或许你可以问点别的。”
“…你觉得回去之后你妹妹还在吗？”
“现在是真心话大冒险环节吗？”
她轻声哼笑两声，又喝了两口，眉眼微蹙。
坏嘢，说话没过脑，对方可不见得欢迎这种话题。岚连忙清了清嗓子。
“我是说…”
“还在塔西尼亚的时候，你常到下岛区吧？”
“嗯。”
“那你肯定没少见随家族度假的小鬼咯。”
“嗯…这…是。”
突如其来的话题转变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也庆幸凝固的宁静终于开始流动。
岚把着方向盘看着路，打着方向盘避开几处洼地，荒原车在雪原上狂奔。
又借余光扫了一眼旁座的洛九，她刚刚又嘬了一口，脸上的红晕变得更加明显，像天边日落的烟霞。
【喂喂，你这家伙该不会本身酒量就不怎么地，在硬充吧？】
“别那么急嘛，嗯……”
洛九的手找了找自己的额头，终于扶住了。
“喂，实在不行你还是不要喝了比较好…”
“少瞧不起人了！我啊…开始在酒吧痛扁巨魔顾客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玩《比奇小马冒险记》呢！”
她挺了挺胸脯，很快身体又软了下去，向着驾驶位一歪，一股酒气从岚的身旁飘逸而来。
【这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吧！】
“好吧。厉害。”
她很是受用地点点头。
“那些前来度假的家庭里，总是不乏调皮的孩子，偶尔会有精力过剩的小鬼把泳圈滚落出去，有风的时候，那些泳圈能跑很远，从沙滩的一头到另一头，小鬼们就在后面追呀追。”
“追上了？”
“大部分人都会追上的，有时他们还会耀武扬威地从我面前走过，不过，印象比较深的一个小鬼在最后追上的瞬间，又狠狠地踢了一脚，这下算是彻底滚到没边了~”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对嘴喝了一口。
“好了，爱讲小故事的酒红小姐，那么你讲这么个事是为了什么呢？”
岚说着，不时留意着前行的路线，雪原看似一马平川，却也不乏陷坑断崖，外出基地的勘测车往往都有几条相对固定的路线。
“他追逐的过程太长了，久到足以让他改变想法。…重返地球的旅程可能不会顺利…………说不定会死路上……………………说不定这辈子就在这里过完了…………………………或者………………嗯…………哪天我就改主意了……………………”
“你啊……”
岚正想着给她来个脑瓜崩，却发觉对方已悄然入睡。
车内归于平静，只余车厢金属部件擦碰的声音，三轮明月泼下如霜的光辉，沿着车窗将驾驶舱内裁剪出几片明暗，橙红蓝绿各色的指示表与数字在黑暗中跳动。
车飞过一个坡，一阵剧烈的颠簸后，她滑靠到了自己的肩上，感受着她的呼吸和体温，看样子酒精的劲头终于在一通闲话和白噪音中攻占了高地。
这家伙要逞强的，这怪不得自己吧？
岚想着，车子扑进一个浅坑，车头冲起一簇白色的“浪花”。
PS：死了，但没完全死。问就是工作，也到了各种人生大事被催的时候，真是麻中麻，睡眠不足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