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人生(四)

作者:荆楚 更新时间:2020/9/9 20:58:52 字数:6080

迫于资金有限,旧城区居民楼改造项目如今仍未进入城市未来规划里。房屋延续上世纪末的深色棱角风格,砖瓦叠得严实,外墙近几年也重新漆过,在这座新兴的城市里倒不显得扎眼。

这些建筑令我想起幼年的家以及尚未衰老的父亲,倘使那时他们便知晓我将走的路,又作何感想?可人与人是不同的,房屋与房屋也是不同的。有些屹立城市中心,和其它看不出分别;有些则独处边缘,孤零零地依伴环城公路。我大约习惯了独处,回忆也不显得孤独。

生存和死亡,曾经是个问题,他们从未勒令死亡,却不希望真真切切的关。依照未来回顾历史的角度,人的信息将随时间推移压缩或丢失,而无法检索信息和从未存在的理论等效性又引出新的矛盾:倘使所有人都变得伟大,后一代所需记忆的信息必然使其不堪重负——简而言之,自然法则决定人类天生具有愿他人碌碌无为的倾向。此基础发展而来的潜规则愈发说明人的天性恶劣,这种恶劣转化为资本和权力,促使一部分人变着法儿压榨另一部分人。

如同我决心的人生,她也踏上通往悬崖的归途:一幢普普通通的六层居民楼顶,不知用什么姿势、何等勇气踏向叛离天堂的路。抵达现场前,我先领着两清闲姑娘附近转悠,对比八年前的地图,老城区几乎没甚么改变。她自杀的位置是三栋楼顶,隔壁的四栋的茶馆依旧热闹,邻街的麻将室更是人来人往喧闹非凡。时间让他们老了,老去的习惯却流传至新的人生,延续至新的圈子。

茶馆老板曾是有名的木工,彼时周陵安在得知她死讯后立即赴此地调查,有幸得这位老板帮助,他还调出自己店铺的监控路线供其寻找线索,但如今当我们追寻周陵安的脚步,试图询问当年详情,而店主已变成木工的儿子了。

“父亲他患了脑溢血,去年走的。”他眼睛里蕴藏着数不尽的悲伤。

数年间,麻将的班子换了几波人,我原以为无功而返,却在那里遇见一个自称算命先生的老婆婆,非得给我免费算一卦。

“小伙子样貌不凡,将来必成大业,然而……数日内定有血光之灾……”总之和那群庙里的太爷一个路子。鄙人饱读毛选,不信鬼神信马列,去他娘的因果论!不过听说老家伙打牌输了买菜钱,我仍大发慈悲给了她五十。

“你也太善良啦,这种讹人的老家伙还给她钱?想必分分钟赌输又祸害下一个人。”莉子经历过贫穷生活,知晓劳动果实来之不易,“那是父母的幸苦哎。”

老城区自有老城区的幸福,莉子懂得贫穷的乐趣,一路提及陈年旧事,使原本暖和的冬日添几分初春的回忆,那时大家都很艰苦,但没有谁抛却希望,抛却梦想。如今我浑浑噩噩的生活对比大学前的美梦,是我变了,还是它们变了?

南燕的家庭不同于我二人,父亲——享誉盛名的缉毒英雄;母亲——众所周知的才女,大学教授。少有的知识分子家庭孕育的中上层女孩。我们一行人唯她参与过贵族宴会,因此幼年和父母夏天大排档的经历及乡村夜晚的星星,对她而言着实难以理解。莉子瞧见小家庭的温馨,我望见父母年轻时的喜庆,她则瞥见破败不堪的城市实情。

“这咖啡味道不错。”

我不愿批评某一阶层脱离群众,但以上是她踏入老城区以来唯有的赞许,而那家后现代艺术装潢的咖啡厅,则是资本涌入城市的产物。

大约清闲时光难得,我们很快忘却此行目的,甚至为寻找老城区餐厅浪费半个时辰,作为艺术与味觉的强迫症患者,讲究和生命同等重要。趁此期间,我向当地居民打听市井传闻,今日的女人缘可谓数十年顶峰,居然碰见当初青平里提供叶一冯资料的小姑娘,原来她并非走投无路入了青平,相反家庭和睦,父母工资虽寻常水平,但也足够养活一个姑娘。只是她天生好玩,厌恶呆学堂念书,背着父母溜出来耍。幸而青平那帮人大都天性善良,不会对一个未成年小姑娘做甚么坏事,正所谓穷有穷的原则,但若她父母听闻那地方的风月场所,又不知有何感想……

“你要去三栋?”当我吐露此行目的后,正啜饮牛奶的她差点一口奶喷出来,倘使旁人瞧见,只怕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有什么问题么?”

“问题大了!你还没去过三栋罢,那地儿出名的诡异。那层楼的住民十有八九离婚,几年前搬进来一个疯子,叫马先民,疯疯癫癫的,谁穿西服就朝谁吐口水,平日我们都绕着走,天知道精神病患者会做出啥出格事儿。”

又是那套神神叨叨骗小孩的玩意儿嘛,我一面打发她一面同莉子解释为何在不曾来过的位置遇到认识的未成年女孩,那姑娘丝毫不在意旁人冷漠,仍滔滔不绝地阐述以上论点缘由,倒令我异常愧疚,便随以一杯奶茶为谢礼随她去三栋看看。

话说奶茶这种又甜又腻的饮料为何饱受女生青睐?盯着手里这杯“为遵从队伍统一原则”而购买的发胖饮品,我犹豫好一会儿才问道:“你们喝这个不长胖嘛?”

“我天生不长胖哦。”

“偶尔喝喝也没关系罢。”

“我的体重还在平均值之下呀。”

主啊!我听见风暴在悲鸣,为何你只叹息?孤零零的命运!

顺带一提,我是那种超容易积累脂肪的体质……

“你现在四处溜达没问题嘛?”

“学校放假了喔,高一没有假期补课的。”

等于说她今年十五岁?那三年前就混青平——初中生跑那去处?向上爬的人很多,往低处走的很少。

“你怎么决定青平的?安安心心念书不好嘛。”

“当年爹娘落魄之际受青平人照顾,所以我念初中就得到单独前往的许可啦。大家在学校里除了学习还是学习,无趣,青平多好玩啊,宽叔还教我数学和手红呢。”

宽叔一把年纪膝下无子,大约视她作女儿,自然宠爱有加。有长辈罩着,想必也不会卷入男人与女人发泄荷尔蒙的情欲行动里。青平那地方我熟悉的很,有些只是落魄,往昔的伦理原则尚存,而有的早已自甘堕落,和不清不白的女人恋爱。有次人家闹到青平,警车呼啦呼啦响来好几辆,一问他上了人公安厅长老婆的床。

旁边两多舌的家伙开始调戏小姑娘,称赞她长相问她有没有男朋友,还说自己那会儿追的男生从学校东头排到西头,情人节全是玫瑰巧克力。

“那帮男生太没意思啦,罗宁哥哥这种还差不多。”

这丫头语出惊人啊,我一偏头就瞧见两女掩着嘴笑,她却认真地说:“没开玩笑,你们不觉得他很厉害么?”

“他”自然指的我,可平日俺没表现甚么特别之处啊,我罗宁居然不及外人了解自己?

“我有啥厉害的?”

“你什么都会哎,宽伯伯也说你很聪明。上至造文念书,下至电器维修,那时青平电网出问题你顺手就解决了,比专业的还快。”

“这很厉害吗?”我摸摸鼻子,着实有点害臊,“什么都会等于什么都不会,况且按时兴说法,一个证书都没,会多少也变不了现。”

“你可以考嘛,应该很容易罢。”

“考试伤脑子,你过两年就知道咯。”

虽说转悠老大一圈,我们仍未离开老城区边界,三栋恰好处于其中心,聊会儿天说几个段子便抵达了。

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三栋门前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一问才知道马疯子又撒泼,这次的受害者是梁喜贵,三栋五层住民,有离婚史,前几日他夫人失踪,警方正在调查。中国从来不缺看客,时间宽裕的我们亦乐于当一个看客,遂买来瓜子花生小板凳,爬对面二楼坐着等,活像露天戏场迟主唱,一锅热粥缺那鸡鸭鱼长。

气氛渐渐跌落谷底,人群有些不耐烦了。方才马疯子刚说梁喜贵杀了老婆,大家等着大爆料,没人来看你这不清不白的疯子哦。

忽然,底下不出声了,马先民在圆心处环视四周,摄像机早等不及啦,眼巴巴望着他说话。后来我才知晓,他可是快手抖音的红人,多少公司指望他养活员工呢!紧急关头,马先民一句唱腔,如流星炸开人群,轰然引爆积满的好奇。梁喜贵满脸阴沉,拂手远望。

“我呸!好你个生性老实梁喜贵,瓜分财产无所谓,提及堂客假流泪,敢问您余几分活人味儿?”

“休得胡说,你个疯子!”梁喜贵涨红了脸,忙叫儿子上前堵那疯子的嘴,谁料那家伙撒开腿,边跑边要他追,嘴里念念叨叨说的还是他梁喜贵。

“街坊说她失踪得好,两栋洋房祖传刀,全入了梁家父子小腰包!可怜温老汉未及七十寿,祖祖辈辈辛劳拱让他人手,谁叫三代单传亲骨肉?从此一脉温家改姓梁,梁家数代不闻温,当年书记今日尘,人走茶凉无人问!”

人愈多,马先民愈闹得欢腾,泥鳅样钻来钻去,有人起小心思纵容他走,反设绊子阻梁家父子抓人,就图个热闹气氛,好教马疯子讲完故事。

女孩们坐我左手边,此刻倒格外幸福,靠右则坐着位浑身补丁的大叔,活脱脱流浪汉外表,可我不这样想,他时常腕袖抬手,尽管皮肤黝黑,似乎经常迎太阳劳作,但手背出乎预料的白净,显然不是农民或工人拥有的特征。

“大哥”,我犹豫再三,接地气的称呼应该更容易解除戒备,“你是便衣警察么?”

“一个流浪汉啦,好不容易有点精彩戏,错过可不行。”

“但是老哥啊,流浪汉中指外侧大概没有茧罢,况且戴手套、看表的习惯不是人人都有哦。”

我自信满满地拆穿伪装,料想他勃然大怒,对方居然用轻描淡写的微笑将我的猜想抛掷脑后,这就是成年人的淡然么?哦,我也是成年人啊。

台上戏正值高潮,看客们将马疯子和梁畜生分割东西两地,摆大石以供二者对骂,那马先民嘴巴凌厉得很,机关枪似一句句往外蹦,我问那位默许警察身份的流浪汉,他说马先民曾是有名的代数天才,硕士学历,传言研究不清不白的书籍,害了疯病。他老娘六十多岁,见辛苦养大的儿子好不容易成材,居然眼睁睁荒废此生,去年年底寻了死。他爹原本退休生活有滋有味,喝酒打牌时常吹嘘这个祖祖辈辈唯一的高材生,不料儿子竟没自己发达,老婆又殁了,以为年轻时作恶报应了孩子,便决心剃度为僧,不问世事。

“那他谁照顾的?”

“他能照顾自己。”

“能照顾自己为什么疯?”

“谁知道呢。”

此刻,他本人反倒比嘴里的故事更加有趣。

离开场仅片刻,气氛陷入僵局,梁指责马先民拿不出证据,纯编故事,后者则反驳:“那说说你老婆人在哪儿?”。不嫌事大的围观群众瞎起哄,一时间辨不清真假。

“哎,流言就是这样传播的。”我不禁感慨。

大约马先民感到无趣,决心搞个大新闻,当下噤声怒目。旁人见他默不作声,渐渐议论趋微,现场唯有梁喜贵仍扯开嗓门说话,马先民没有搭理,只朝人群继续道:

“甭管你们信不信,今天我马先民就评评理,让大家瞧瞧梁喜贵的居心!”

“话说前日二十八,梁夫人叔叔来他家,老汉膝下独一女,房产钱款多归她。这温梁夫妇是二婚,前妻一子梁鹰魂,现任女儿梁溪温。”

“话说那日喜贵,打牌输钱买醉,妻女恳求难归,儿子电话知罪。”

“所谓重男轻女乃新时代大忌,可我们这老城区,有梁喜贵这般旧思想的早不是什么秘密。听闻此事那几晚我夜夜溜达,果不其然,二十九凌晨,梁家夫妇就为房产证的名字吵架,想必楼下老刘比我更清楚:就房产证填谁名儿的事。”

众人目光随之聚焦于在场唯一秃头程序员刘八身旁,这老城区做软件的不少,出名的偏他老刘一个,为啥?据说常年熬夜患了阳痿,和他交往过的女人戏称他八秒真男人。他老父亲前年七十大寿,如今四处寻求医方,生怕刘家独苗断了脉,因此,但凡好一口茶余饭后谈笑,大都认得老刘,不论是否见过真人,多少知晓秃顶、戴眼镜、三十九岁没女人等显而易见的特征。

“确实如此。”老刘的言语少得可怜,床上急性子,生活中依然急性子,“我可以作证,她们必然吵了架的。”

马先民要的就是这些,“确实如此“能让整个逻辑自洽,不论在场诸位是否信服没有证据的推理,也足够给予梁喜贵——两个月前故意把污水泼他身上的蠢蛋,召集众人看自己笑话的俗人——万吨压力了。

或许正因为这样的特质,多年以后,“马疯子”这一戏谑性绰号由时任亚太地区战略总指挥亲自更正为“意识形态的恐怖压迫者”,这位令全天下政治家畏惧的恶魔,居然有十多年不堪回首的人生,大概就是命运罢。

“杀人案件自有杀人凶器,你们谈论我臆测,指责我无理,今天马先民偏要在此挖个彻底!梁家世代相传工活儿手艺,液压器、粉碎机,哪一项不能处理尸体?”

“三十冬夜月北望,春光无影倍凄凉。有道人间情尚在,何故铁树不见花。”

嚯,还整首诗,马疯子却是有才,随口一吟,虽未雕琢,却也成句。

“他梁喜贵,就是三十号晚趁妻子熟睡,用药迷昏,取出预备的粉碎机,将其碎为粉末,然后打包扔进海里!此地离海数里有余,监控设备尚未配备齐全,光凭梁喜贵、梁鹰魂二人足以办到。”

此言一出,台下一片哗然。

“他儿子也参与咯?哦对,既得利益者参与很正常罢。”

“女儿呢?女儿没发现母亲不见么?”

“碎骨机在哪儿?为什么警察没有发现血迹?”

很简单,拆开扔海里即可,马先民所言计划的可能性不算低,用于粉碎人体的液压机或粉碎机、厨房用塑料袋、运输用小车,不,人力同样可行,除却第一点,换做任何人皆可做到,当然,动机是十分重要的怀疑点,可这种情况如何收集证据呢?他可以找五金店或朋友搞到机器所需材料……不,我素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他人,但刀和锤子,二者略微肢解同样可行。

“若真如他所言,似乎挺有趣啊。”我下意识慨叹,魔幻的人生不论好坏总归足够精彩,“一场无所下手的完美谋杀,啧啧,可以拍电影咯。”

我的吐槽引来周围的注目,莉子鄙夷地瞧着俺,学姐靠在她身上瑟瑟发抖,好似瞧见了恶魔。

“小伙子,你这想法可不对啊,”流浪汉大叔嘲弄地说道,“你看人小姑娘表情,像瞧着疯子一样。”

“我有这么恐怖嘛”,一偏头,闯入眼帘的女性表情应证了大叔的陈述,“喂……别这样瞧着我啊!”

“其实从刚开始,我就感觉你不大对劲”,莉子犹豫再三,吞吞吐吐地答道:“有点不像我认识的那个罗宁,变得冷漠且情感单一。”

“我面貌原本如此。”

“不,原来的你多少会表现些同情。”

同情?那是人家统一立场的工具,单单依靠五感的低级生物所展现的同情只是逻辑上小小的谬误罢了。“应当如此但未得到该拥有的东西,这种情况曾经发生或未来可能降临于己”,这就是同情的逻辑。

然而万万没想到,正当舆论一边倒地讨伐梁喜贵父子时,一个年轻女人提着皮包冒冒失失闯入人群边缘,急匆匆问发生了什么,接着便嚷道:“你们说我死啦?谁说老娘死啦?”梁喜贵也瞧见她,扯开嗓门吼道:“老婆,快过来!马疯子污蔑你!”

这一出教大伙儿直傻眼,马先民脸涨得通红,忙争辩道:“不……那天明明看见……”

可大伙儿全是墙头草,很快一窝蜂攻击他散布流言。

“好一出闹剧,没意思咯!”

坐俺隔壁的隔壁的老大爷伸了伸懒腰,但隔壁垃圾佬不为所动,这时南燕学姐深表怀疑。

“丈夫以为妻子失踪而报警,重逢居然连手都没牵!虚情假意的一对!”

嚯,还真如她所言,正准备下楼的屁股又回座位上。

“你的意思是她乃梁喜贵雇的演员?可街坊邻居见真人不少,理应辩得出才是。”她几乎没粉饰脸蛋,顶天四十一二,莫非马先民没错,二人感情不和、丈夫痛下杀手?“不对,她肯定有问题,这位温小姐,恐怕没那么简单。”

“你怎知道?”莉子一头雾水地问我,“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表明呀,你看他们一边倒站梁喜贵那边,熟人定比我们这些初来乍到的判断更准确罢。”

“一群随波逐流的看客”,我自信地判决道:“除非她容颜永驻,不然依照儿子大学年纪——计划生育的年代二十岁生孩子不要命啦!那会儿搞晚生晚育,多孕的遭强制流产屡见不鲜,三十岁养儿育女一大把,她凭什么年纪轻轻有个大学生儿子?”

“你如何知道是大学生?这年头早熟的不少”,大叔远比我想象的镇定,“凡事讲究证据,切莫鲁莽行事。”

“证据当然有,梁鹰魂开着的挎包里露出半本数学分析,足以证实他的年龄。”

当然,鄙人并非具有权力的执法者,人微言轻,事情真相就交由专业人士揭晓咯!

大叔笑了笑起身离开,我这才觉察时间所剩无几,亦收拾垃圾板凳下楼往三栋走。临别前,那位疑似警察的流浪汉昭示了他近乎传奇的一生,也算絮絮叨叨上千字的收获了。

一个礼拜后,调查结果证实了我的部分猜想,不过真相远比猜想恐怖,哪怕淡化多年,我也绝不愿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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