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果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白中泛着淡淡的青，眼睛闭着，紧蹙着眉头。那双小小的嘴唇皲裂开来，透着血丝，如果不是胸口还能够看到明显的起伏，我甚至都有些怀疑……呸呸呸！
乌鸦嘴，才不会这样！
虽然红果现在还活着，但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中毒呢，是修炼内功的时候出错了么？
这应该是唯一的可能了。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起来，看向红果的手，只见赤练咬在她的食指上，一动不动，就像死去了一般。我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搭在红果的脉搏上，她的脉搏缓慢无力，细不可闻，我试着顺着脉搏投入一丝内力进去，结果就像是水落油中，红果体内的内力一下子便沸腾了起来。
我立刻甩开了手，便听到红果剧烈咳嗽了一声。
“咳咳！”
“红果，你没事吧！”
我连忙开口问道。
没有回应，红果依然闭着眼睛。
她的嘴角渐渐渗出了暗红色的血液。
我心中一惊，心跳在这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然后，脑海一片空白。
紧接着，心跳骤然下跌，我的表情变得冰冷，完全没有之前慌乱的样子。视线扫向四周，旁边的木桌上放着几个瓷瓶，我立刻走去拿起瓷瓶，打开倒出里面的丹药，看了一眼，闻了闻味道。
这些都是毒丹，对红果这个时候的状况没有帮助。
重新回到红果的身边，还没等我来得及想出办法来，便看到红果的胸口起伏突然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小了下来，越来越慢，我目光一凝，伸出手摸向红果的颈部，暂时还能感受到些许搏动，可没等我松口气，这搏动便再也感受不到了。
呼吸彻底停止，红果的脸色越发苍白，白中透着淡淡的青。
将手拿开，下一刻，我毫不犹豫地将红果的上衣打开，露出了她的胸口。
那微微起伏的胸口像是褪去了颜色一般，我将双手按在双乳之间，开始快速按压起来。保持着一分钟一百次左右的速度，先按压心脏三十次，然后清理掉红果口中的血迹，再人工呼吸两次，紧接着继续按压，人工呼吸，保持着三十比二的比率不断进行。
我面无表情，眼中盯着红果的脸庞，循环了三次之后，我暂时停下，附耳贴在胸口，一手贴在颈动脉上，眼睛依然观察着红果的脸部。
没有心跳，没有波动，没有呼吸。
直起身，接着心脏按压，每一次按压都是力度均匀，胸廓下陷五厘米，不多不少。
再度做了三次复苏，正当我觉得可能希望已经不大的时候，突然间，红果又再度咳嗽了一声，她的身子绷紧，裸露的胸口刹那间浮现出无数青色的血管，狰狞异常，可以清晰地看到胸口中间隐约的心脏轮廓，胸口重新开始微微跳动起来。
我停了下来，紧紧盯着红果的表情，手搭在了她的脉搏之上。
不能用内力探查，我只能单纯地感受红果的脉搏，这次红果的脉搏急促宛若鼓点，并不规则，每分钟近一百六十次左右，是典型的房颤。
还好，没有发展成室颤，但也十分危险。
如果有除颤仪的话就好了，只可惜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这种科学仪器，更别提那些抗心律失常的药物了。
我只能在一旁干看着，这就是所谓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大概过了两分钟左右，红果绷紧的身子渐渐放松了下来，那急促的脉搏渐渐变得平稳，但依然显得有些浅显虚弱，胸口那露出的青色血管也终于渐渐隐入于皮肤之中。
似乎终于好转了。
我看到了那条一只咬在红果食指上一动不动的赤练，此时终于松开了口，扬起小小的头颅，向前蜿蜒，像是累了一般，重新缠绕在了红果的手腕之上，一动不动起来。
红果没有醒来，但气息恢复，胸廓起伏规律。
应该是度过危险期了。
我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将红果的衣襟重新系上，然后为她盖好被子。
然后，我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在走出房门的刹那，我脚步一软，竟是一下子半跪在了地面。
一直保持着每分钟四十五次的心跳，就像是被压抑久了的弹簧，在这一刻骤然攀升。
我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水一下子全部涌现了出来。
“太好了……”
索性躺在地上，随意翻了个身，苍白的脸庞微微挤出笑容。
后怕，恐惧，担心，庆幸，重重情绪铺面而来，仿佛要将我彻底淹没一般。
“总算没事了……”
我轻声说道，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心跳渐渐恢复了正常，我慢慢地起身，脑袋依然有些眩晕，力气恢复了不少。
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木屋中，草草地将早餐吃完，我立刻又回到了红果的身边，她依然在床上熟睡着，完全没有要醒的样子。
我靠着床边坐下，默默地看着，思绪却是渐渐飘飞起来。
※※※※※※
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但根据我的分析推测，每当我在心跳加速突破一个峰值时，我就会像突然变身一般，变成另外的一个自己。
高度的冷静，极致的理智，没有丝毫感情，如同机器。
我将我的这个状态命名为黑化。
上面的描述听着可能似乎和黑化有些不搭边，但是举个例子吧，黑化状态下的我可以毫不犹豫的杀掉无辜的人而不会有丝毫的迟疑。又比方说刚刚救红果的时候，我虽然尽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但是如果红果没有好转就这么死了，我也绝不会感到伤心难过。
高度的冷静就是便是冷漠，极致的理智便是冷血，而没有丝毫感情，则意味着丧尽天良。
所以我才会将这个状态命名为黑化。
这个状态下的我不会有高兴快乐的情感，也感受不到恐惧和害怕，更没有什么悲伤和痛苦。虽然在这个状态下我可以完美爆发出自己所有的实力，但是同样的，我也会做出平时我完全做不出的事情。
所以我害怕我的这个状态。
第一次黑化是在小时候，那时候老乞丐刚刚去世，再加上小雏受到欺负，我陷入了黑化，那个时候的我毫不犹豫地就杀十几个乞丐。这是为了立威，为了保护小雏和自己，但不可否认，这的确可以说是滥杀无辜。
所以当我恢复过来的时候，我便下定决心不再杀人，也变得讨厌看到死人。
所以我一直都很控制自己，第二次的黑化还是在凌觉市与秦易比试的时候才发生，而第三次，就是现在这一次。
黑化的时候我还是我，但我又不太像我，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的，就像是自己带上了一副假面，尤其是当我从黑化中恢复过来的时候，这种奇怪的感觉更是鲜明却又难以形容，甚至会隐隐听到心中自己在对自己说着冷冰冰的话语。
精神分裂？双重人格？
感觉有些像，又感觉都不是。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的头从来没有受伤过，穿越之前也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自己所修行的内功心法，武学技艺也都不可能会有这种副作用。
我只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是穿越导致的副作用。
所以这件事情，我对谁都没有说，包括小雏在内。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黑化，将这件事永远埋藏在心里。
※※※※※※
“唔……”
轻轻的一声嘤咛，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连忙偏过头来，便看到那小小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紧接着，双眼缓缓睁开，一红一黑的双瞳中带着些许空白的迷茫，然后渐渐充盈明亮的色彩。
眼珠微微转动着，然后倒映出了我的身影，我们对视着，她眨了眨眼睛，似乎终于晃过神来。
“阿青……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你还说，你练功走火入魔差点死了，心跳都停了你知道不知道啊！”我叫道，想到之前的场景，语气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些许后怕，“真是担心死我了！”
“抱歉……”
红果老老实实地道谢道，她往上动了动身子，我见状，连忙扶着她靠起。
“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
红果闭上了眼睛，那条赤练小蛇灵巧地盘卧在了掌心之中，轻轻咬在了食指上。
很快，她睁开了眼睛，赤练则重新变成了手镯回到手腕之上。
“终于突破第二层了”
她露出了笑容。
“那真是太好了，下次修炼你一定要小心知道没有，这次真的是太危险了，幸好我发现的早，帮你做了心肺复苏，要是真出了怎么意外——”我抿住嘴唇，“你让我该怎么办啊……”
话语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哭腔，我从未发觉，原来红果早已经在我心中占据了重要的地位。
我偏过头，擦了擦眼睛。
“对不起，放心吧……我现在已经不想死了”红果的声音轻轻响起。
“说什么呢，搞得好像你之前很想死似的”我转头瞪了她一眼，然后站起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吸了吸鼻子，“我去准备午餐，你稍微靠一下”
“嗯”
红果目送着我离开，然后她轻轻呼出口气，低下了头。
自己胸口的衣襟有些杂乱，纽扣甚至都扣错了一行。
她想到了刚刚所说的心肺复苏这四个字。
这是陆青曾经跟自己和叶儿都说过的一种急救措施，是人已经丧失呼吸，心跳停止才能采取的急救措施。
按压心脏，人工呼吸……
红果伸出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
微微跃动的心跳，代表着生命的活力。
眼前的景色突然间模糊了起来。
湿润的液体划过脸庞，落在嘴角，带来些许苦涩的咸味。
她轻轻伸手抚摸过嘴角。
这是名为生命的味道。
没有死……真是太好了……
还能看到阿青，还能看到叶子，还能看到师傅还有他们……真是太好了……
“呜呜……呜呜呜……”
第一次有了恐惧，第一次有了后怕，红果低下头，刘海遮掩了眼眸，轻声的呜咽在木屋之中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