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的爪子拿开。”
清脆的女声。
这个女声我很熟悉。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去，杜绘站在门口，像一只全身毛都竖立起来了的小猫，充满了敌意。
天气愈发寒冷了啊，光是制服已经无法保暖了，杜绘在制服之外套了一件太空棉制作的紧身背心。该是由于一直一个人生活吧，她很是节约，除却买一些乱七八糟的凶器，没有其他的额外开销，就连用来遮挡我淤青的粉底都是她现去买的。
我从未见过杜绘买化妆品和衣服，她一直坚持穿学校发下来的制服。从这一点儿来看，杜绘也算是一个懂得勤俭持家的优秀女孩了。
冉浅转过身来看着杜绘，没有停止微笑。
杜绘也是不甘示弱地回瞪着她，眼里满是狞恶。
一边是暖人的温仁、一边是极致的锋锐，两种不同的美撞击在一起——空气变得凛冽了起来。要是按照漫画的角度来看，她们视线交织之处该是摩擦出了电光。
“这位就是杜绘了吧？我是万景，很高兴认识你呐。来，别干站着了，快坐下来。”
万景瞬间清醒了许多，一句话便打破了僵局。
“不用了，把东西给我，拿到了我就走。”
“想要别人满足你要求，需要先满足别人要求，小美人。”
杜绘瞪着的对象变成了万景。无奈万景这牲口脸皮早已厚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他没有在意，自顾自地吃着烧烤。
半响，杜绘妥协了。
“好吧，不过我得挨着这个女人坐。你坐去林振旁边。”
万景耸耸肩，坐了过来。杜绘头也不回的走向冉浅，她与冉浅擦肩而过时，冉浅朝她伸出手、笑容依旧柔美。
“她想认识你哦，小美人。”
“这个女人是哑巴吗，什么都得你帮她说？”
“天生声带发育不全，和哑巴差不太远啦。”
万景摸了摸自己的喉结，看向冉浅。这位优雅的黑发美人对着杜绘点了点头。
没办法，杜绘不情愿地握住了冉浅的娇手，在握住冉浅手的时候，我觉察到杜绘眼中闪过了诧异。
半秒不到，杜绘又恢复了锐利的眼神，她做出了简洁的自我介绍。
“杜绘。”
“她叫冉浅。”
万景帮冉浅答道。
……
接下来原本温馨的私人聚餐，变得有些压抑。大家都是默默吃着自己烧烤，没有一个人愿意说话。
我几次想挑起话题，但万景碰了碰我的手臂，示意我什么也不要讲。
“说来，昨晚你们在做什么？”
没想到率先打破压抑氛围的人，却是杜绘。万景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停止了对烤玉米的进攻。
“你说的你们是指？”
“当然是你和这个女人。”
“唔，昨晚的月色挺不错的，似乎是满月哦？我和冉浅自然是赏月去了，毕竟这么浪漫的景色，不享受下二人世界的甜蜜实在说不过去。”
“之后呢？别告诉我你们赏完月就睡觉了。”
“之后我就回家了玩游戏了呗。至于冉浅她又做了什么，那我就不太清楚了，毕竟我们还没有到同居的地步。”
在杜绘质问万景的时候，冉浅就很自觉的按着手机。言毕，冉浅把手机递给了杜绘，手机上写着：我去超市买了一些生活用品，过后便回家洗澡睡觉了。
“什么超市？”
冉浅又是啪嗒啪嗒的按着手机键盘，她打字速度很快，快到手指在灯光下都产生了残影：北京华联，昨晚沙丁鱼罐头限时促销2小时，还有好多漂亮的秋装在打折，全部都是七点五折哦，杜绘妹妹。
“那你能把衣袖挽上去，让我看看你的手臂么？”
冉浅笑了笑，把衣袖挽了上去。她的臂膀白皙水嫩，就和天山上的积雪一般，纤柔得不行啊……
“哇，冉浅姐姐的皮肤真好呢，用的是什么护肤品来着？对了对了，冉浅姐姐，你看我才处于发育期，有点女孩子的私事想要问你，当着他们说好让人难为情的，咱们出去聊？”
噗、咳咳——
正在喝茶的我被呛到了，万景和冉浅也哑然失笑，杜绘这演技和借口也实在是太拙略了些。我以为冉浅会拒绝她，却见冉浅点了点头，笑吟吟地拉起杜绘的手起身往店门走去。
“喂，冉浅。”
她这个举动让万景有些紧张，他站了起来想要阻止冉浅。不过冉浅毫不在意，她胸有成竹地朝万景眨了眨眼睛，两根手指放在唇边，送了他一个飞吻。
甜蜜得我全身发麻呐。
唉，万景这个招人妒忌的家伙，能找到冉浅这样的女友真是他三生有幸。
估摸着是冉浅不清楚杜绘的凶残，才丝毫不畏惧比她矮了一头的杜绘。作为一个正直的男人嘛，要看着杜绘辣手摧花我是做不到的，因此我也在一旁帮腔。
“不是杜绘，我知道冉浅的美貌很容易遭到女性嫉妒，你也别太过分了啊。”
“闭嘴，少说两句话没人当你这白痴是哑巴！”
杜绘对我恶语相向。
事已至此我也没啥办法了，便是和万景相视一下，开始喝酒吃肉。
……
不久，冉浅与杜绘又回到了店里。不过这次她们的出场方式有点特别，杜绘这人形凶器竟然是被冉浅以公主抱的方式带了回来。
“唔唔你这该死的奶……唔唔——”
少女在冉浅的怀抱中挣扎着，冉浅强行将她的头按在了自己的巨乳之中，她那胸部比杜绘脑袋都大得多。我在想，冉浅该不会是想闷死杜绘吧？
最让我惊讶的是，杜绘为什么会被冉浅这样抱着……难道在与冉浅的对决中杜绘输掉了？这怎么可能！
“哈哈哈哈哈。”
万景笑了起来，搞得我也想笑，不过我怕我一笑完，等下就会哭着跟杜绘跪下。
冉浅走到了我的旁边，把杜绘放了下来。
“你这家伙！”
“喂杜绘。”
我拉住了挥舞着拳头的杜绘。她满脸通红，不知道是由于被闷得缺氧还是感觉太羞耻。杜绘轻松一动手臂，就把我的手甩开了。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冉浅伸出了一只手指，在杜绘面前摇了摇。
“她的意思是她不是要夺走你的东西，只是想让你别再滥用暴力，小美人。”
“不用你翻译！”
“算了冉浅，还给她吧。”
即便是万景这么说，冉浅也还是不大愿意的样子，她撅起嘴、皱着眉头望向万景，一脸委屈的模样直让人心碎。
“还给她啦。”
万景坚持道。
冉浅似乎对万景言听计从，见万景坚持如此，便只得从外套口袋中掏出了一对铁指虎递给杜绘。
“哼！”
杜绘冷哼一声一把抓过铁指虎，塞进了自己的马丁靴里。她提起我肩膀处的衣服就把我拉离了座位。
“我们走林振！这次算他们走运，我的刀全拿去刀具店保养了，下次见面我一定会宰了你的，肢解魔。”
哈，肢解魔？
“你说谁是肢解魔？”
“还能有谁！”
杜绘死死盯着冉浅，这让我们大家都是一阵无语。
“走吧，你还留在这里等死么！”
“诶喂喂你干嘛，衣服要被你扯烂啦。”
少女强行拉着我走出了那家烧烤店，不顾在身后执意挽留她的万景。
……
不知不觉中，我和杜绘走了很久。今夜的雾好浓，可见度最多就一米半两米左右，若是清晨的雾是白茫茫一片，让人分不清东西，那夜晚的雾则是绝对性的黑暗。
先前有路灯还好，视线不至于被遮掩太多。这里已经不在小镇的管辖范围了，通往别墅群的道路上，向来是没有安装路灯的，杜绘就在我的身边，脸被雾蒙的有些模糊。
还好路只有一条，尽管委委曲曲、却没有岔路口，否则我和杜绘铁定迷失在这片雾中。
“你今天怎么了杜绘，这么反常？”
“我和你这种看到奶牛就失去理智的家伙没什么好讲的。”
“失去理智的人是你好不好。”
前方的路看不见尽头，又没有任何路标跟我做提示，我害怕我会这么走一辈子。好在是身边有着杜绘，让我安心许多。
“你老实告诉我林振，你怎么会跟肢解魔混在一起的？是不是她威胁你，让你叫我过来，好把我们一网打尽？”
“拜托，你今天是不是没吃药呀，怎么就那么肯定冉浅是肢解魔？最开始真的就只是万景想要认识认识你，他觉得你有趣，想以你为素材，把你画成漫画的女主角。”
“你没骗我？”
“我骗你干嘛，冉浅是偶然碰到我们的。”
“你以为现实是小说吗，哪儿有那么多偶然跟巧合？我问你林振，万景有跟她联系过没？”
“没啊，我们一直在店里吃饭呢。”
“那万景看到她来了的时候是什么表情？说了什么话？”
“没什么表情，他就说了句‘你来了啊’。”
“这不就得了么，你想想如果是你偶遇我，你会怎么说？你一定会说：‘你怎么来了’？而不是‘你来了’。他显然是知道了冉浅会来。”
“……”
“他有没有打过电话什么之类的？”
“电话没打过，不过他倒是接过电话。你该不会认为是冉浅打给他的吧？冉浅是说不了话的。”
“你到底要愚蠢到什么地步呀，万景说她天生声带发育不全那她声带就发育不全了？她说不了话买手机做什么，你别告诉我她花几千块钱买了个iphone5，就只是为了打字跟我们交流。”
“你以为冉浅像我们一样是穷鬼啊，她家境殷实，据说跟政府还有所关系。不信你可以去我们学校调查调查，她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会会长，全校都知道她无法说话，几年了都是这样的。”
“啊，原来是有背景的，怪不得警察极力封锁跟肢解魔有关的消息。这下棘手了林振，想靠警方是完全不行的了，我们只能孤军奋……诶，你要拉着我去哪儿？”
“找万景要治疗方法，我觉得你得了被害妄想症和关系妄想症。”
“你这白痴！你还没看出来你喜欢的奶牛是多么恐怖的一个人？”
“我觉得你比她恐怖太多了，至少她总是温蔼地笑着，不像你一天到晚都是凶巴巴的。”
“你个笨蛋！”
杜绘生气地一跺脚，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那个女人绝对不正常。”
“是的，我也觉得她胸部大得不正常。”
“我在严肃地在跟你说事儿，没心情跟你耍宝。”
杜绘袖子抹了上去，鼓起了自己健康的肌肉。
“就算她不是肢解魔，那也是不亚于肢解魔的危险人物。她真的太不正常了，有肌肉的人不一定是大力士，但没有肌肉的人，绝不会有她那么夸张的力量。你看过她的手臂吧？她那手臂上哪里有一丝肌肉！我跟她握手的时候是用尽了全力的，我有这个自信告诉你，就算是成年男子被我全力握住，手指也会尽数折断；更何况握手时我还把她手往后扯了扯，她竟是纹丝不动？你要不要让我来试试扯一下你的手臂，到时候把你整只手臂扯掉可不怪我。”
“难怪你被她公主抱着回来，原来你也不是无敌的嘛。说不定她是天生神力哦？”
“少看点弱智小说吧你！这只能说明她不是依靠肌肉施力，她说不定改造过自己的身体。面对这种怪物、即便是带着凶器的我，也只有50%左右的胜算而已。”
“我总觉得你才是该少看点弱智漫画……还改造身体，你就不怕把这话说出来别人会笑掉大牙？”
“我懒得跟你说这么多。还有，你说她笑得温蔼？你有注意到她跟我握手的时候是怎么笑的没，那个笑容纵使是我看了也会发寒，她笑得连自己的牙龈都露了出来，表情极为狰狞，就和肢解魔的看到我时一模一样。”
“你的妄想症加重了。”
“啊啊啊啊啊啊——你怎么可以这么蠢啊林振！总之那个万景也不是什么好鸟，跟肢解魔混在一起……你得小心。今晚你还是住我家好了，我不能放着你的安危不管。”
“好了杜绘，撇开这些事情不谈。你是不是该告诉我答案了？”
“什么答案？”
“昨晚你还是没有正面回答我哦，你坚持缉捕肢解魔的理由。”
“……”
少女安静了下来。
雾色弥漫，暗灰色氤氲在她的身边。大雾拥抱着她，少女仿若要与这片景色合为一体般，伫立在我身旁。
我们在公路的正中间站着，已是垂暮的现在不会有车辆过往，何况在这种气候下开车，基本上和找死没有分别。
我想，清晨的时候一定会有娇艳的晨光吧？再浓郁的雾也会有被烈日刺穿的时候，就和雨后初晴一个道理。雾愈是厚重、就说明过后的阳光愈是耀眼。
“跟我回家，有感觉饿了么？”
杜绘幽幽地转移着话题，其技巧十分生硬，我们明明才一起吃了烧烤。
“你白天工作得挺努力，作为报酬我会为你准备一顿丰盛的宵夜。”
嘿，还说我是个逃避者，她比我更喜欢逃避。不过我挺期待她准备做什么宵夜犒劳我，便是问她。
“你打算做啥给我吃？”
“煎蛋面。”
“再见！我去找万景。”
“给我回来你个笨蛋！你以为我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吗！”
杜绘死死地抱住我的腰，很像是狗血电影里的片段。
“放开我、谁愿意吃你的煎蛋面啊！外面五块钱一碗我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你别这样，我明天还得跟万景去警察局挂失身份证，哎呀好多证件要补办，很麻烦的，求求你了杜绘。”
“难道说你不喜欢煎蛋面？那杂酱面，牛肉面，或者卤肉面如何？实在不行的话，我只能拿出我的绝技——刀削面，来征服你欲求不满的胃袋了。”
“根本就不是面的种类的问题吧！为什么一定得是面啊，说好的丰盛呢！”
“少给我啰嗦，你这得寸进尺的家伙！你知道中国有多少人连饭都吃不上吗，你有得吃还挑三拣四？嫌弃面称不上高级食材，那你给我钱养我呀？我保养那么多刀一次得花好多钱，还得交学费，不是每一个人天生就拥有一切，我现在的一切都是靠我自己拼命得来的！”
“脊椎脊椎、断断断断掉啦——你都多大了还做这么幼稚的事情，撒什么娇嘛，哎呀你别再抱着我腰啦！天呐，我跟你走、我跟你走还不成么？但是今晚过后我要去补办证件，还得换门锁，你需要给我几天休假。”
“早这样不就好了嘛。”
杜绘松开了我的腰。
“我又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你若是做正事我自然会允许你休假的。不过下次你再任性我就不是抱抱你这么简单了，我会用你的身体演练几招关节技。”
在朦胧的雾色之中，她笑得真的好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