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惠其实并不那么重要，陈东和米帆都是这么想的。
她充其量就是一个被利用的高中女生。
连她在教会中的身份都提醒大家，她只是个‘外围人员’。
所谓外围，就是可有可无，死和不死都不影响教会壮大发展的人。
这样的人会知道什么，陈东和米帆心里都有数，加上这个女生性格倔强，指不定还会为了教会的繁荣和发展给假情报，害得大家侦查路线出问题，那多不好。
他们从一开始，就把突破口放在朱秋点身上，他才是有意义的，值得一查的人。
但弥梓忽然认出这个女孩，让事情有了点变化。
况心...
米帆记起来了，她是弥梓养父况北斗的亲生女儿，按照身份来推算，算是弥梓的妹妹。
或许她也是，弥梓每次接到家中电话都会变得格外生硬和抗拒的渊源。
林雪惠看到弥梓，顿时嘴唇紧闭，连一句话也不说，陈东挠挠头，叫郑秋先把林雪惠带到隔壁一间迎客的小办公室。
她意味深长的目光渐渐远去，弥梓连忙问：“局长，她犯了什么事吗？”
米帆跟个复读机似的，掐头去尾地将事情再说了一遍。
弥梓听下来，目光昏暗低垂，若有所思。
陈东倒是有了点新的发现：弥梓在听到森奈和森奈堂妹的事情时，表情并未有多大的变化。
她显然是早就知道这件事的。
本来还想着埋个通讯兵在米帆身边，谁知道丫的竟然给策反了。
“我只见过她几回。”弥梓说。
初次见面是去年的九月或者十月，弥梓在家里的客厅发呆时，忽然有人按门铃。
况心从不做需要弥梓帮忙的事情，弥梓还以为是况北斗的朋友，开门一看是一个十五十六岁左右的女生。
女孩怯生生地询问这里是不是况心家，齐刘海下的大眼睛既有好奇也有兴奋。
这就是和林雪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每次见她，感觉都很不一样。”
在陈东的要求下，弥梓尽可能地叙述自己对林雪惠的看法：“气质上改变很大，最初是小家碧玉，邻家女孩那种感觉，第二次来时，看人的表情和现在差不多...孤寂，让人看着很难过。”
弥梓有些事情是没说的。
比方说林雪惠之后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冷漠。
她不放在心上，但她也知道，这是林雪惠和况心关系越来越亲密了的信号。
不然她没有理由对弥梓产生敌意。
米帆没在听。
他比较在意小牧会不会把人给整死了。
当时他将走的时候，给小牧的命令是“可以动手削弱精力，但不可以太过头。”，也不知道小牧知不知道什么叫过头。
“老局长怎么样了？”
陈东说的老局长，自然是指况北斗。
他还在第七局工作的时候已经重疾缠身，离职后经常去医院，前段时间陈东听说他住院，但当时他正在和总部交涉，没机会去看看。
“况老局长生病了吗？”米帆倒是不知道这回事。
陈东意味深长地看着米帆，解释说：“无缘无故的身体持续性衰弱，老病了，医院检查不出什么大的问题，也不晓得病因是什么，就是时不时要去医院住几天。”
今天弥梓迟来，就是因为况北斗临时要接受检查，她想在医院等出结果后才回来，只可惜这一次似乎比上一回的结果还要复杂，等了个把小时还出不来，她就只能先来上班，并和陈东报告情况了。
陈东让弥梓晚一些去和林雪惠聊聊，看看能不能套出点什么。
她答应后回到自己座位上，神不守舍。
陈东倒了杯水，自顾自喝了几口，说：“你觉得那个‘一页书’是什么东西？”
“秦岚的笔记吧，最后不是少了几页嘛。”
他面不红心不跳地说：“五年前，活跃在护星教会后面的组织，不就是基金会么？”
陈东一听就笑了，他的想法很是接近：“我还以为上回那件事结束了。”
“我们要查到底吗？”
“查的。第七局的调查员被袭击了，他们都骑到我们头上撒尿了，还不查那可怎么整？”
陈东放下杯，神情微妙。
一本笔记，能让基金会的副会长亲自出马求他，现在连护星教都杀上门来了。
而且只要残页。
这残页会在哪？会在米帆身上吗？
陈东不打算问，他略显郁闷地说：“说不定五年前，掳走莉安的那个‘伸户’就是护星教会的人，真这样我还要把他们老窝都端了。”
这种可能并不小。
“秦心念怎么样了？”
在沈青安括苍抓回秦心念后不久，陈东便以第七局人手不足为由，将此事交给第二局来处理。
一是卖个人情有来有往，二是在回来路上，秦心念十分主动地将自己做过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给了安括苍。
米帆初听这件事时，心有感叹。
人真是很奇怪。
会犯错，会不承认，但到最后却又如此诚实。
难道是因为听说了章泽树住院？可这人对她来说，不是和工具人差不多吗？
人会因为工具人因自己受伤而心疼么？
米帆扪心自问。
似乎是会的。
早上陈东刚起床时就收到了邮件，秦心念的罪名和行为都是确定了的，所以已经被拘束起来，又总局那边直接负责。
“你有空的时候跟我去见一见老局长吧。”
陈东冷不丁说：“你就当提早见见未来岳父。”
“真实目的呢？”
“他跟护星会打交道多一点，得找他取取经。”
陈东在况北斗手下干事的时候，恰好是护星教会和学阀开战的时候，当时朗基努斯分成了主战派和中立派，前者以第四局为首，希望采用强力镇压的方式来让护星教会放弃自己的妄想。
而第七局，况北斗这边是中立派，他更希望能够调停两方的矛盾，尽早让研究所和民间各项经济发展回到原轨。
想法是很好，但现实很残忍。
他并非是学阀或者研究者，在护星教会、学阀甚至是已经退出战场的研究所看来，朗基努斯都是彻头彻尾、用来平息镇压敌人的暴力工具，是局外人，而现在竟然有一派人要插嘴，还要当和事佬。
这就像是主人跟邻居吵架，家里的狗忽然站起来对两人说“你们要和平”。
别说是主人要打他，邻居说不定都想给它投毒，原因很简单：优越性被侵犯了。
一条狗而已，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米帆每每听到这件事，都会觉得世界上的万事万物相互关联真乃真理，至少还可以用鄙视链的形式串并起来嘛。
中立派越来越少，几乎剩下第七局和第三局，况北斗年纪大了，顶不住压力，就此辞职，开始了一年好几个月在医院的生活。
“他也是在这之后才捡到弥梓的。”
陈东颇为感叹：“老局长可算是世间里少有的好人了。”
“是啊。”
米帆敷衍地说：“好人大多身体有恙，而且子孙多是叛逆种，老局长全都占上了。”
虽然弥梓没有明说，但她那个表情，陈东和米帆都能看得出她的意思。
林雪惠和况心是好朋友。
林雪惠和护星教会有牵连。
那况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