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仪笑了，说：“你眼睛眯起来了。狼眯眼的时候就是要袭击猎物了。”
看米帆不说话，沈仪继续说：“想事、捋事和拖延、犹豫不是一回事，做事情要当机立断，这是前提。”
他用手指在桌上划出两条线段：
“只要能在这条线以前做判断的人，我觉得都挺好，起码他是个勇敢的人，至于判断时出了什么问题，这得看个人经验和智力水平，这个不能强求，但如果，啪！”
沈仪手指敲到两段线围起来之外：“时间超了，你没能在规定时间内作出判断，导致原本可以挽回的损失挽不回来，这种就很差。”
“您的意思是，我该做出让五十人死的选项？”
沈仪悠悠地说：“我们换个规模，一个人死和五十人死，你选哪一个？你选哪一个都是错，别人的生死是不能让我们来选的，这是大前提。可现在，大前提变了。
就像做判断题，一加一等于二？是因为有这个前提在所以它对，可当前提变成一加一等于三的时候，你还认为它对，那就是你错了。”
沈仪双手比了个大×的形状：“我知道你很能骂人，脏的不脏的都能很难听，你厉害，我认输。
我这些话不是吵架辩论，就是一些我觉得有道理的话说给你听，你如果认为它是对的那最好，认为它不对...你也给个面子当没听到，免得咱们生隔阂，以后还要共事呢。”
米帆沉默，也不再眯着眼，他盯着一缕缕往上飘的轻烟，好像这是他从未牢靠过的道德。
------
“陈局长好。”崔涯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热情，“谈得怎么样？”
“正和沈部长商议着方浅枝的事呢，他让我出来跑跑腿，捡些资料回去。”
陈东不想和这个人说话，他能从崔涯身上感觉到一种阴暗的压迫感。他注定不可能和崔涯是一路人。
但崔涯似乎还有话说：“方部长已经先回去了，他妻子应该蛮担心他，我们也不好拦着。”
“哦...”
“陈局长知道方部长妻子生了重病吗？”
陈东本不当一回事，但听到这句话后他停了下来。崔涯能从他眼里看到不加掩饰的惊讶。
崔涯平静地笑：“原来您不知道啊？”
陈东想到好几个月前去方错家，当时方错说妻子回娘家去了。
陈东嘴角抽搐似地勾了勾，不再接崔涯的话，转身走了，但心里仍然像是压了块石头。
他从学生时代就已经认识方错，他知道方错性格，老好人一个，好人好到接近自卑的地步，给别人帮忙尽心尽力，能占便宜的事情是一点不沾。
他心中有如宝石一般的准则，这是一颗不透光的宝石。
陈东时常不清楚他为什么要如此坚持，时常埋怨他是个混球烂人，说他生在远古时代肯定是那种上死谏书的言官，方错则哈哈大笑说自己压根不会当官。
这么多年，陈东仍然不知道他坚守着什么样的准则，只知道它是一颗坚硬的石头，无论现实的河水如何冲击，依旧坚硬，依旧棱角分明。
旁边的房间借用了打印机，陈东思索着要不要打电话，想了好一会，资料已经打印完，他呼了口气，心想着还是不要坏方错的规矩好了。
方错的原则里肯定包括着强大的自尊心，陈东心想，还是不要坏他的规矩好。自己是他最好的朋友，在他无路可走的时候肯定会来找自己。
成年人的世界里，过分跨界的关心反而像在炫耀，特别是干预他人的事情，无论关系好坏，都必须在界线上进行。陈东已经多次从老家亲戚的关怀里体会到这一点。
抱着一沓资料回了房间，刚开门就被铺面来的烟雾呛得说不出话，米帆睡着似的一言不发看墙壁。
沈仪正百无聊赖地摆弄桌上十多个烟头，见陈东回来，总算是撒开这小孩才玩的游戏，拿起资料看起来，好一会才说：“能力是挺高的...她当时申请闭锁能力，最后是闭锁了还是没有闭锁？”
陈东摇头：“总局不肯，而且闭锁装置太显眼，总不能让一姑娘家家带着狗项圈一样的玩意上课去...”
沈仪深吸了口烟：“不该吧...难不成她是因为想让你们封印她能力才干这些事的...哪有人这么贱的？而且也不符合，她不像是会滥用能力的人...她是复数能力者么？”
沈仪随口一说，陈东和米帆心里都有了触动，特别是米帆，他一瞬联想到那张纸片。
还真没准，她的能力说不定变化了。
“记载上不是。”陈东摇头，想了想，说：“但近来出现了许多莫名其妙的新能力者，以及能力变异的人。”
“比方说，秦心念？”
沈仪掰扯自己的手指头，一边判断米帆和陈东反应：
“麦麦？何北笙？全中啊...那只能认为方浅枝的能力也变化了。目前的案例里，这些能力进化的人心态也发生了改变，带有激进意识，如果方浅枝一直处于压抑能力的心理状态，很可能也会产生这种态度。”
说完话，沈仪忽然看向米帆，问：“你会不会因为这样就原谅她的行为？”
米帆沉默，他不觉得这个问题需要自己回答。
而事实上，沈仪也没打算让她回答：“击坠系统不能为我们所用，也不知道他们底细，这回她肯定要死，她不死，市民得拆了三大机关。
今后的正面对峙由你来，但你是个普通人，至少你认为你是，那我的意思是，你尽量用普通人的方式来解决。”
这句话暗有所指，米帆看了眼陈东，陈东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
沈仪就是总局里暗中帮助陈东的那个人。
“可以。”米帆说，“实际上我动不了她，她身边有两个人，一个是力量反射，一个可以召唤火鸟，而且还有另一个人？”
“另外三个。”陈东补充：“一个可以徒手摘离他人内脏，另一个可以让人陷入奇怪的精神状态，如意识涣散，还有一个...没有出手，我不清楚他是怎么回事。”
“行啊，摸得够透。”
沈仪颇为赞赏，可随即又说：“棘手，特别是意识涣散，他几乎相当于取消别人的能力...还有反射...这些都是你们第七区的能力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