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上，五辆车形成的护送小队以飞快的速度朝位置点移动，陈东心神不宁地坐着，周崇武在他的旁边，缓缓地说：“到目前为止，都在我们的计划之内。”
“露西娜和弥梓被抓也是你的计划内？”
“这是无所谓的细节。谁被抓都一样，他们都会被写在牺牲者的墓碑上。”
“副局长他...”
“在五分钟前，副局长已经授意：方浅枝为第一序列对象。“
陈东拳头紧攥，但他其实已经无暇顾及别人的事情，脑子里的声音像个驱赶不走的恶魔，它一直在放声大笑。
‘好极了，连露西娜也被抓走了。这下怎么办，你救不救？你救露西娜？那米帆呢？诶？救露西娜不救米帆啊？对了，对对对，谁都不救，这是最好的最好的，反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也不是过去的你...但是。‘
渗着寒气的声音满是玩味地说：‘既然过去的事情也可以不追究了，那‘伸户’犯下的罪又是怎么样呢？’
陈东控制不住情绪地咬牙切齿，他用力地捶打椅座，将把手打得断裂，如饿狼准备袭击目标时的低吼在喉头转动：“你可他妈的少说点话吧，你其实是‘伸户’吧，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把你的尸体...”
周崇武对陈东忽然的愤怒与话语感到奇怪，他看了眼远处一个手下，他心领神会地悄悄掏出仪器，但很快摇头。
这说明陈东身上的彗星粒子并没有发生什么混乱行为，应该不是低语症候群。
或许是压力太大了。
周崇武轻拍了下陈东的肩膀，低声说：“‘伸户’的事今后在说，你如果觉得身体不适也可以先回去。这对你来说确实很残忍。”
陈东发现自己被那个声音牵着走，情绪十分不受控制。
他摇摇头，只说自己去洗把脸，随后走入洗手间，将洗手盆的水龙头开到最大，在哗哗流动的水声里，他望着镜子里憔悴的脸说：“你到底是什么？你是人么？为什么你没完没了地跟我说这些东西？”
镜子里的自己发生了异常的变化。
‘他’伸手摸了下自己的下巴，扬起半边嘴角，似笑非笑：‘老伙计，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咱们合作那么多年了，哪次你砍人的时候不带上我的呀？’
他忽然伸出五指，邪魅的笑容更胜几分，继续悠悠地说：‘我没心情在厕所说这些，你还是快点回去看看你属下的最后一面吧，还有你曾经那么喜欢的人，还有你敬佩的老局长的干女儿，嘿嘿，他们都得死光光了...说不定还会再附带上一个。’
他的声音拉得老长：‘再~来~一~个~’
镜中再一次映着自己的脸，方才那种跨越了两个世界的感觉骤然消失，但陈东不认为那是虚假的或者幻术，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抓着，有种阴暗的气息裹缠着它。
他洗了脸，这种感觉消退了些，刚回到作战室，发现周崇武站着，神情困惑地回头看陈东，指着屏幕问：“这是怎么回事？”
从作战人员传回的即时影像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华德，他脸上贴着纱布，手中握住一柄冲锋枪，靠在门框上。
而他前面正侧着脸看向镜头的人却不是米帆，而是方错。
方错？！
震惊，疑惑，不解...陈东的脸上浮现出的，一切能表明与他无关的情绪都被周崇武敏锐地感知到了，他知道这是方错的个人行为，可陈东还是搞不懂。
你怎么会在这！你的妻子你也不要了吗！
周崇武试图联系方错，但对方的手机同样处于被电波劫持的状态下，而此时，护卫小队、方错与华德三方正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
这种平衡是忽然出现的方错所引起的，谁都不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
米帆同样疑惑地看着方错，他认为方错是陈东派来的，可他没想通陈东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要让方错拉住‘反射’，然后让九重葛或者白多突袭么？
方错也同样让米帆迷惑，特别是他刚才见面时看向自己的那一眼。
他好像在这一眼里将什么重要的东西托付给了自己，这让米帆很惊讶。他自认为自己和方错的关系没有好到这种程度。
华德是最先开口的，他懒散地说：“浅枝只见米帆。你们也不可能从我这里进。”
“谁知道。”
方错以三个字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随后眼睛泛起了卡西乌斯辐射的光芒。
他大手一挥，透明薄墙横在空中，可华德却早早跳起，身上也闪出了卡西乌斯的辐射，借用踩踏的力量告诉朝方错奔去。
方错也没有在原地站着，只见他脚往后一踏，正装长裤猛地崩裂，非液态金属凝聚的老式外骨骼装甲发出了嗡嗡的低吟，移动轮快速转动，他以高速向后滑动。
周崇武和陈东都看到了方错与华德的缠斗。
周崇武眼中有光，他虽然已经预定了要启用击坠系统，但他不反感方错这样英勇赴死的行为，如果方错能够托住对方的人，击坠系统袭击就可以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但陈东思考的方向完全与周崇武相反。
他很了解方错，知道方错的能力虽然易于袭击，几乎没有防御的办法，但对方拥有反射的能力，而且他这个倒壳形状的空气墙立起来时需要时间，即移动生长有速度。
谁也不能保证，华德是否能捕捉到这个生长的方向，然后借由‘反射’的特性将‘倒壳塔’完全切断的附加效果反射。
而‘倒壳塔’如果无法维持就会变成普通人的特点，也让方错需要消耗更多的精神与华德争斗。
周崇武忽然下了命令：“第一班开始协助方部长攻击对象，第二班第三班带目标突入！”
陈东愣了半秒，在这半秒里，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周崇武一直都在幕后，他没有像崔涯一样见到过真实的战斗场面，他哪怕知道对方有反射者，可华德刚才的跳跃，完全可能被他误解为是沈青那样‘身体增幅’的能力。
“等等！”
护卫小队接到了指示，以他们特有的默契，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便开始执行命令，他们没有听到陈东的大吼，即便听到，他们也不会有任何变动，他们只效忠于康斯坦丁，只效忠于周崇武。
枪口喷射火焰，正烦方错四处乱跑没机会很难抓的华德看到子弹袭来，瞬间抓住机会，以能力改变子弹轨道。
三分之一的子弹在打中他的反射壁后反方向飞回，因为轨道没有任何变化，轻而易举地便击杀了原先开枪的人。
剩下的三分之二分成两份，一份射向奔跑着进入工厂内的另一班人，另一份则以更高速度转向方错。
子弹似流光划过方错身旁，啪嗒一声，胸口和肩膀上激射出血液，但剩下几发子弹则撞在了他临时竖起的看不见的墙壁上，震颤着坠落。
方错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血液一圈一圈漫开，陈东觉得那像日轮。
毕竟在他的眼中，方错成了一个小小的太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