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假的！’
像是幽谷回声，魔神的声音把米帆硬是从低语症候群中拉了出来。
他回归到现实，九重葛和祁伯川都已经停下了争斗，双方相望。
祁伯川先开了口：“我还不想杀你们两个。”
九重葛说：“我想杀你。”
“我不想死，你也做不到。我可以让你在这里死十次。”
“你试试？”
“我不想杀你。”
祁伯川望向九重葛身后的米帆，他对上的是一对无比惊恐的眼睛，这令祁伯川不由得笑了。
这哪是平时米帆脸上能见到的表情？
他无法保持冷静，甚至企图保持理智的思考都会听到古怪的嘲笑声。这声音和魔神的声音是完全不同的，纯粹是由低语症候群引发的幻听。
可这也意味着，这是米帆心中的声音。
“你准备和他联手对付我吗？”祁伯川声音格外平和，像是在和熟悉的小辈亲戚说话，“这是个好方法，但还要更多帮手，不然不够呐。”
“挑衅能给你带来多少**？”九重葛打断了他对米帆的诱导。
“没有**，它和我做的事情一样都是无意义的。但人的一生又有谁敢说是有意义的呢？在宇宙的角度来看，大家都是蚂蚁，都是尘埃，从魔神的角度来看，连地球都是尘埃。没有要追求的东西，一切都是尘埃。”
“大肆破坏，杀人，玩弄他人，这就是你的追求？”
“我只是在寻找意义。”
祁伯川凝视着九重葛：“你也在寻找，我也在寻找，米帆也在寻找，大家都在寻找，只是方式不同。”
“我不认同你的方式。”
“你不认同，与我何干？”
祁伯川摆了摆手，烦闷地说：“一个辩论队出来的，一个不讲人话，我不想和你们打嘴仗。就这样，半年后，我做清洗，在这期间一切照旧。
我不会改变之前的任何预订，比方说‘哈默林’的事。浅枝费尽心思给你们预示‘未来’，我可不忍心把她的努力都作废了。”
他直接点破了方浅枝的反常行为，可这无法令米帆惊讶，因为早在刚才，‘祁伯川已经无敌’的想法就像烙印般刻在了米帆的脑子里。
他的点破，无非只是再一次证明了这一点，证明了米帆所面对的不是人类，而是魔神。
绝望。
如果蚂蚁有心情，米帆觉得自己已经隐约体会到了。
它们仰视着忽然变黑的天空，超过他们移动范围内的巨大‘天幕’压下，在巨力之下连动都做不到。
没有蚂蚁能撑起人类的鞋底。
人类和魔神的差距大约就是如此。
脚边的玻璃珠里还有光芒在流动，纯粹的能量在迫使各种粒子高速运转，它就和魔神本身一样，都是米帆这种人类难以理解的，它几乎可以作为魔神无法击败的证明。
等等，真的无法击败吗？
世界的承认。
在世界承认魔神之前，魔神是无法直接插手这个世界的，所以才需要魔神的承认物，通过使用魔神柱力来提高这个世界的魔神柱力浓度，达到一种潜移默化，让世界承认的效果。
那如果世界还没有承认，或者世界不承认魔神的力量，那会怎么样？
有极大的可能是让魔神柱力无法使用。
魔神柱力会被赶出世界体系。
亦或是世界出手限制魔神柱力。
如果真是这样，祁伯川便不是无敌的了。
米帆收起了惊恐。
他甚至恢复到了平时的冷静状态，直视着眼前的祁伯川：“你的约定有几分可信？”
“你们没有被我欺骗和违约的价值。”祁伯川说，“同样也没有被我遵守约定的价值。看我的心情。”
“那我来和你做一个约定。”
米帆深深吸了口气，将本能对他的劝告压入心底：“我能在12月24日杀死你。”
祁伯川和九重葛都眯起了眼。
哪怕现在和米帆是同一阵线，九重葛也不相信米帆有办法对付一个接近魔神的人类。
沉默出现了。
祁伯川在脑子里将米帆有的东西摆上码盘。
他有什么呢？
莉安送给他的星星，可惜的是，现在他只能用出不到五分之一的力量了。
身上的魔神，这倒是好的切入点，这样也能再见到那个毁灭世界的他了。
没了。
你难道不知道，这些杀不了我吗？
祁伯川抿着笑容，点头频频：“好，挺好的。那我就期待这一天了。”
这时，一声风铃轻响，九重葛猛地朝西北方向踏出一步，右臂如要揽住将倾之物般用力，但他扑了个空，站在他东向的祁伯川已然消失了。
只有他听到了祁伯川的声音：“先不杀你，但下一回就不一定了。”
接着便是嘈杂的，像是鸟禽或者蝙蝠扇动翅膀的声音，九重葛一甩手如轻叩玻璃，这些噪声骤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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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半小时后的事情，祁伯川走进了广播电视大楼。
有人企图拦住他，可刚看到他的脸，这个人便已经口吐白沫晕过去。
配置的能力者们通报‘朗基努斯’后企图拖住这个怪人。
有一些人和普通人一样口吐白沫眩晕，有一些特别一点的，精神坚强，还能够再支撑一会，甚至能够对祁伯川使用能力，但他们都毫无疑问地失败了。
祁伯川身上散开淡淡的卡西乌斯辐射光，但凡被他看到的能力者，都有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熟悉感，随后就理解了这种原因。
祁伯川在他们的面前，使用了他们的能力。
强度一致，方法一致，甚至是特征都一致。
大部分能力者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自己的能力击败，小部分人则是抢在祁伯川面前使用了能力。这时，祁伯川并没有切换能力，依旧使用上一种能力来对抗，并巧妙地胜过了这些人。
期间崔涯的部队很快赶到，这位内斗能力极强的局长此时也展现出了强大的决断能力，他毫无犹豫地下令以高能武器轰炸大楼，并且配置了试用型的巨大人形机甲与空投辐射弹。
巧合的是，在他不经意的命令里，他用上了所有对付上一个世界中米帆的手段。
但祁伯川毕竟不是米帆，他不需要用承担痛苦来消磨心中的罪恶感。
高能武器被反射向天空，辐射弹悬浮着飘向了巨大机甲，击坠系统被诡异病毒入侵，机能瘫痪。
这栋大楼完好无损。
然后祁伯川开始了自己短暂的预告，就和方浅枝所做的那样。
“各位好，我是祁伯川。
我是护星教会的最高指挥者，‘慈父’。
我和各位一样，是爱好生活的普通人。但是大家不觉得朝九晚九的生活很乏味吗？好不容易有超能力，大家不希望生活在和三百年前一样的世界里吗？
大家都太循规蹈矩了，以至于都忘记这些规矩是对谁定的。这个世界还真的需要这样的规矩吗？为什么有了超能力，世界还是如此的乏味枯燥和不平等呢？
从上一次我们的实验里你们应该已经有了一些头绪，这一次，我也将引导各位得出答案。
十二月二十四日，我会将再一次变革扬城，从‘朗基努斯’手中夺回属于全人类的星门。
剩下的这半年对很多人而言是生命的最后一段路。希望大家好好珍惜。
以上。”
米帆是一个星期后在医院里听到这段话的。
他身上的低语症候群现象太明显，‘朗基努斯 ’的人员不得不把他抓进医院里关起来。但他自我感觉良好，他认为自己隐约已经找到了干掉祁伯川的方式，接下来就是找出确切可行的方法。
可惜的是这比较困难。他唯一能依靠的线索就只有声音，可他无法直接询问它。
声音是魔神的承认物，它本就是这个世界的入侵者，如果米帆说出自己要把魔神赶出世界的计划，它或许会先动手了结了自己。
一个问题没解决，另一个问题在米帆观看视频后又出现了。
祁伯川不仅持有魔神之力，还是强大的能力者。
也是，能够随便给人发能力的人，自己怎么可能不是能力者呢？
他有一些猜想，但没有确认的渠道。
在这被关起来的一个星期里，除了关山和不认识的医生护士外，没有人进过房间。
他甚至好几次听到了露西娜的声音，可连人影都没见到，她只是白跑一趟。
除去愚忠外，关山其实和米帆结怨不深，米帆此时也明白自己对他的记恨，其实是源于被陈东等自己人舍弃了的不满，但他还是看关山不爽。
关山隐约也能察觉这一点，加上先前两人有过口舌，每次来时都非常尴尬，他想问什么也问不出来，米帆全然当他不存在，也什么都不问。
这或许就是他来了三天后便不来了的原因吧，米帆有些后悔，早知道就问他几句，哪怕骂他几句都好，不用整日和这白墙作伴。
在这期间，他确认魔神的声音还在身体里，但是没有交流，避免被房间内的摄录设施监视到的风险。
这样的沉闷生活终于在某一天被打破，来接他的是郑秋...的妻子。
她一见到米帆就叨念个没完，说‘局里最近忙得和要杀人一样，苟局长真不把她家秋当人’之类的。
米帆已经有时日没见到她了，听她的这些闲言碎语很是怀念，竟然有一点感动。
可他又忍不住想，上一个世界里，郑秋和她最终是怎么样了？
他们也应该死在了米帆的手里。
毕竟连父母都死在了自己的手里。
“怎么了你？”
收拾着收拾着，郑秋的妻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弯下腰，脑袋同米帆平齐，伸出手指来：“怎么还哭上了？唉...换我我也哭，我还咬人，这放谁身上都委屈...咱不哭，晚一点找你秋哥，让他带我们吃好的去...不，找陈东去，不能让这小子太潇洒了！”
米帆捏了捏鼻子，笑得有点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