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轩永远忘不了那种眼神。燃烧着的楼房，被染红的天空，雨略带苍白的表情。
为什么这么看我？
两岁的文轩因为苍白的瞳孔从小被冠以诅咒之名。
这诅咒就像蔓藤，随着文轩长大，使他慢慢的窒息。
“妈妈，我只是看着，什么也没有做，为什么他们都不相信我”
母亲柔软的发梢垂在文轩的肩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散发着慈爱和苦涩，手指在文轩的脸上留下冰凉的触感。
“……”
为什么不说话？
现在文轩想来，母亲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那是个禁忌，一旦说出可能文轩就会走上不可逆转，宿命的道路。
哪怕是忍受人们憎恨和鄙夷，这种接触不到那些东西的生活也许是最幸福的。
“小轩，如果有一天你离开村子，答应妈妈，不要让这双眼睛左右你的人生！”
“我明白母亲”
“可是我，无法回头了”
命运就像一双手，将文轩推向了不可逆转的深渊。
…………
龙脊鳞蜥觉得自己的快死了，自己面前的少年怠慢的望着天空，只是那双眼睛散出的苍白色火焰，仿佛把空气都灼烧的炽热起来。
那个少年此刻就像这片土地的王者，矗立在自己的疆土之上，只要他的一个眼神，花草树木就会化成利刃将它撕碎。
“好美”
文轩感觉整片天空正在接纳他，青色的云，白色的风，苍色的苍穹，都在环绕他旋转着。
这是文轩第一次因为遇见荒兽激发出苍之瞳，和以往不同，原先的负面情绪消失，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雀跃着。
在他的耳中，四周的风摇动着植被，正奏响着华丽的乐章，自己的骨骼渴望被摩擦，激起绚丽的火花。
文轩扭过头，面前的龙脊鳞蜥正蜷缩着瑟瑟发抖。
“杀了它”
听着面前生物恐惧的心跳，这个想法不断从文轩脑中浮现。
“杀了它”
“快杀”
“用荒之血，铸造无上王之名”
“该死的”
文轩面色凝重的皱起了眉头，眼中的苍色火焰不断的向外扩散，他骇然的发现这种火焰正在吞噬着他的思维。
文轩感觉到了一股庞大的意志涌入了他的全身，他缓慢的抬起了颤抖的手指对着面前的龙脊鳞蜥。
“彭”
一缕幽白色的火苗环绕在了文轩的指尖。
“证明吧！”
“快证明吧！”
“用它的血编制王的头冠！”
“闭嘴！”
看着指尖的火苗渐渐的膨胀，文轩死命的咬紧牙关，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滑下。
我只是想活下去，必要的话可以要了它的命，但是这种感觉不是我想要的！
“玑”
龙脊鳞蜥发出一声悲鸣，它的身体被眼前的火焰威慑着，逃走对它来说就是一种奢望。
“不要啊！”
视野似乎变得更加雪白了，就在文轩认为反抗不了的时候，他右腕上的ds瞬间炽热起来。
“这……这是”
文轩惊讶的看着红蓝两道光线从ds中飞速流入他的体内。
苍白色的火焰猛的一震，仿佛是遇见了天敌，颤抖着回到了文轩眼角的位置。
随着文轩指尖火焰的消失，一声巨大的咆哮在文轩脑海中想起——
“李宣佑！你为何要妨碍我王的加冕，你难道要违背对阿斯蒙帝斯大人的誓言么？！”
“呵呵”
那个声音好温暖。
与愤怒的咆哮不同，温柔不羁的轻笑仿佛将文轩的神智保护起来。
“苍，你所追求的王是什么？”
“王就是法则，是被人恐惧，用修罗，三途，忘情之血水灌溉的权威！”
“是么？我到是觉得我们两个能在一起百年真是个奇迹。”
“闭嘴，你这个背叛王之道的人”
“对我而言，王也是人类，人需要自由，因为无聊的战争而丧失宝贵的东西岂不是太可惜了？”
“那只是你逃避现实的借口，你这个混蛋”
“借口？呵呵也对，那我也就有理由任性下去了吧？这个诅咒因我而起，我把它留给可爱的后代也很过分吧！”
“住手，你这混蛋，要干什么！”
那个咆哮的声音透漏出一丝恐惧。
“后代们的命运就交给他们自己决定吧！我们不管，一起快乐的睡一觉吧！伙伴！”
“李宣佑你这个混蛋，当初选上你，真倒了八辈子血霉，混蛋啊！”
文轩目瞪口呆的听着脑内的两个声音一起归于平静，眼中的视野逐渐回复成彩色。
红蓝两种光线回归到镯子中，只不过多了一道白色的光线。
“呼……”
文轩吐了一口气，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右手手镯。
无数想法环绕着自己，虽然绝大部分是惊愕。
李宣佑，那个被誉为苍之荒的男人，他的故事如同史诗般被人们编成歌谣世代吟唱着。
这个寄存着李宣佑意志的手镯，竟然是自己的传家宝。
“玑”
文轩回过神来，龙脊鳞蜥的目光略带迟疑和好奇，不知何时它眼中的杀意已经消失了。
虽然文轩的瞳孔依然是银色，但那危险的火焰收敛了很多，龙脊鳞蜥感觉危险淡去。
动物的思想很单纯，对方饶了自己一命，那便是要感激的理由，那份思想会演化成什么？
就在文轩和龙脊鳞蜥大眼瞪小眼时，一阵阴风拂过文轩的后背。
文轩回头一看，李若雪一身琉璃银白盔甲裙，双手紧握透明长剑，紧盯着自己的银白双瞳。
“那便是你的荒之罪么？”
“……”
文轩没有回答，他紧紧的盯着李若雪。
不会错，那是杀气，和他们初次见面的杀气一模一样。
只不过现在这杀气更加纯粹，还有浓烈的——嫉妒。
“玑”
就在文轩思考的一瞬间，一声凄惨的叫声响彻在树林之间。
红，覆盖视野的鲜红。
在天上被斩成两半的身躯。
李若雪冰冷的双眸。
一切的一切都映在文轩的苍之瞳中。
报恩，龙脊鳞蜥用生命为那份感激做出了诠释。
“为什么要救我这种人，明明我……不会感激你的”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骑士”
时间仿佛在倒退，文轩觉得自己一下子将和李若雪相遇的情景倒了回去。
最后，只剩下那个在灵隐村幽暗房间蜷缩着的自己。
文轩明白，那是追忆，对人生，对自己，更是对那卑微的恩情。
一颗冰凉的泪顺着眼角滑下，那是文轩对过去自己的嘲笑。
活在灵隐的自己已经和刚才的龙脊鳞蜥成为了回忆册的历史。
“不同的世界就要有不同的活法，谢谢你，我的敌人，对不起，我的朋友”
“也许这个世界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残忍，一定会有能容纳温柔的地方，我要去找到它，在那之前……”
文轩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变的这么冷静，他觉得自己将要做的是和吃饭一样随意。
那双苍之瞳透露出如刀锋般的凛冽，李若雪的倒映被苍瞳中的冰雪逐渐埋葬起来。
“为我丧失的羁绊，忏悔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