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静悄悄的，浓雾已然化作一缕缕烟气，轻纱般地飘浮在空中。微亮的天空洒下灰色，眼前也出现了一片被灰烬覆盖的小路。
两旁的焦黑树枝扭曲着枯瘦的身体，枯萎的树丛临死前都在探着头，渴求着甘美的雨水，但迎来的却是炙热的炮火。
细微的脚步声，衣料的摩擦声，压抑的呼吸声，还有偶然刮过，却只是带走温度的风声。它们似乎在诉说着以往的风光，叹息着现在的悲怆。
每向前走一步，我的脚步就会沉一分。我没敢喝下另外几瓶腐败药水，体力的消耗可以用意志力填补些许，可法力值的空缺会抽干我的身体。
前方的路仍披着纱，背后的路没有灯光，脚下的路泥泞坎坷。作为敌后部队，心理准备永远跟不上战况的变化。
而我只是在对付蝎甲兽的时候，耗费了太多体能。这没什么，而且大家都在咬着牙坚持，还有一段路就到岔路口了。
兴许是几里地，又或是十几公里。地图上的直线距离，永远不代表你要走的路有多远。
队伍速度渐渐慢下来了，一道强烈的光束穿透薄雾，光的那头，是伫立在歪斜路牌下的熟悉身影。
这边的AK74M紧跟着吹响了自己的口哨，听起来像是夜莺在歌唱。
HK416从路牌下快步走来，她的身后紧跟着一名抱着医疗箱的人形。见M12耷拉着右臂，她赶忙跑上前处理M12的伤势。
我喘了口气，她向我走来，手里拿着一壶水。
“我还以为你们要用上一阵天。”
416把那壶水塞到我手里，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她撩起被汗珠沾在鬓角的银发，胸口略微起伏着。
“不……我们绕了一段路，被缠住了。”
没有喝太多，只是抿了一两口。之后，我拿着手中的绿色水壶，又看了看416没有表情的面庞，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拿着吧，这个我没有用过，包里还有一个呢。”
“好，多谢。”
她点了点头，去找队伍后面的45了。走之前还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我的模样，应该是在检查有没有中弹之类的吧。
不管那么多了，拖着有些沉重的身体，我走到了另一支分队休息的地方。她们看上去只是有些疲惫，并没有出现人员伤亡。
席地而坐的少女们看到我来了，陆陆续续地端起手中的武器，要从地上站起来。我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原地休息。
“长官，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
AK74M在我身旁立正站好，一起跟着的还有她们班组的成员。
“你们先坐下，原地休整。”
“是。”
她们回到了队伍中，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至于接下来要去哪里，去干什么，作为班长的AK74M却没有再次提出疑问。
原本是要去对方的炮兵阵地，可经过前哨站一役，我认为有必要更换行动目标。除了那几只蝎甲兽，前方还会出现什么危险度极高的敌人，我们一概不知。
况且，阴暗的天空即将拂晓。现在必须作出抉择：是主动进攻，找到一处可以隐蔽到晚上的根据地；还是在这片旷野之中躲避铁血的围剿，直到夜幕降临。
二者皆有优劣，我担心的就是在进攻中受阻，进而演变为腹背受敌的态势。可躲藏起来又太过于被动，一旦被巡逻的铁血发现，宝贵的休整时间又会化为泡影。
背负着两个战斗班组的性命，我不能拿任何一个人的生命开玩笑。
“45，能过来一下吗？”
“啊，来了。”
正在和416斗嘴的45一路小跑着过来，在另一边，416愤愤地跺着脚，看样子是没能斗得过绕舌冠军45。
“什么事？”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她，45一手扶着下巴，一手拖着胳膊肘，沉思了一阵。
“你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在夜间，我们的优势会更大。白天作战的话，就相当于和铁血正面硬碰硬了。虽说这里是敌后，可他们也是有指挥型人形在总揽全局的。”
她又拿出地图，把身子凑到我跟前，指了指地图上的几处位置，这些正是昨夜被袭击的铁血据点。
“在正面部队有大规模攻势的前提下，他们的第二道防线不敢再向后抽调兵力，只能派出就近驻扎的部队进行小规模的围剿。这样一来……”
看着地图上距离我们侧翼最近的两个据点，估算了一下巡游者的行进时间，目光骤然一缩。
“你确定他们是有指挥型人形的？”
“不会有错的，这些铁血原先的职责是守卫各个据点，现在却倾巢而出。要说他们能有自主出击的意识，我可不信。”
我等的就是这句话，这样一来，能供我操作的地方可就太多了。当然，绝对不是机枪阵地挪动十米的那种。
“漂亮，铅笔借我用一下。”
随口夸赞了一句，我从她的挎包里取出铅笔，在地图上勾勾画画。铁血是想把我们关在一个包围圈里，再慢慢排查。这样，各点的班组无法形成有效联动，只能被各个击破。
不过对方在有指挥者的情况下，所有行动自然都会听他的指挥。我要做的，就是在战略上迷惑对手，想办法跳出包围圈，而不是在里面打转。
虽说炮兵阵地的价值略高于雷达站，但向雷达站前进的路途更近，能在太阳露头之前抵达。两个地方都是铁血绝对不想白白丢掉的要地，必然会有包夹而来的单位。
很快，一个新的计划被拟定完成。我们要渡过一条名为“斯洛夫”的东北侧河流。
说是河流，实际上还没有我家门前那条河宽。而且那里距离雷达站仅有几里的路程，想打就打，想走就走。
唯一要克服的难题就是冰冷刺骨的寒冷水流。
我将行进方向和大致目的告知了八班的姑娘们，之后独自背靠着一棵枯树坐了下去。能喘口气的感觉真好，接下来又是一段不能停下的长途跋涉，得做好准备。
五分钟之后，全体成员从岔路口出发，向雷达站方向前进。
在错综复杂的地形中穿梭了将近一个小时，雷达站出现在了我们眼前的一个高地上。而在高地的斜侧方，有一条缓缓流淌着的银白色纽带——那就是斯洛夫河。
稍加观察，这里大部分的守卫都是胡蜂和切割者组成的小分队。一戳就破的防守配置，中门大开的岗哨位置。还有那顶圆圆的，仍然在摇着头的雷达天线，这就是一个钓鱼台啊。
就是这鱼饵的分量太大了，一口还有些吃不下。两侧包抄而来的铁血应该快要出现了，得给他们一个信号。
“八班长，让你们的重火力和狙击手先行过河，提前建立阵线。待击退第一轮铁血攻势之后，再向后撤退。对了，你和之前的突击小组留下。”
“明白。”
“卡尔，白莯，你们也跟着过去。”
“嗯。”
她们没有迟疑，压低了身子，像是融在了这片低矮的枯草地之中，随风缓缓向斯洛夫河飘动。
大致过了几分钟，我眯着眼睛看向波光更甚的斯洛夫河，那里已然不见任何人的踪影，只留下偶然跃起的白光。
“开始行动，注意，别把钩咬死了。”
45和416心领神会，两人带着剩下为数不多的炸药，匍匐前进到了距离高地一百多米的地方。AK74M则是带着自己的小组，从另一侧以掎角之势就位。
“小9，待会把闪光弹省着点扔，就那么点炸药，这俩败家娘们全拿走了。”
“放心好啦，我在后面摸上几枪就跑。”
她笑嘻嘻地从口袋中摸出两颗闪光弹，看她的样子已经是打算开始混了。
检查了一遍弹药，我将挂在脖颈上的哨子含在嘴里。倏地，尖锐的哨声爆鸣而出，打破了破晓前的寂静。
“冲啊！”
我大吼一声，拎起步枪就向着高地冲去。侧面是大声喊着“乌拉”的AK74M和她的队员们。
高地上的哨卫还没有反应过来，头颅就被从远处飞来的一颗7.92毫米子弹掀飞了出去。正是同一时间，爆裂的白光、轰然升腾而起的火光汇聚成高地上震撼的信号灯。
果不其然，在地平线的另一端，有几个小黑点正向着这里高速移动。我用力敲击着身旁简易围栏的铁皮，噪声响彻整个战场。
我们如暴风般袭来，也如暴风般离开。整个战斗持续时间不到五分钟，估计高地上的铁血都被打懵了。
这样的进攻效率并不高，因为雷达站还直挺挺地耸立在高地之上。相当于我们只是啃了几口饵料，并没有真正地将钩含在嘴里。
而浪费掉的炸药……我并不着急，因为有时候，鲨鱼会把鱼饵咬掉，再把整艘船都撞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