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支香烟燃起，但科林只是把它用瘦长的指节夹住，望着微弱的火星渐渐熄灭。
车行至贝肯区的一处废弃医院，科林盯着生锈的铁栅栏出神，重新回到这里对他来说就像翻一本画册，太多熟悉而又陌生的画面了。
“017，收到请回复，完毕。”
这次对讲机直接响起，没有任何犹豫，我一手把控着方向盘，一手拿起车上的对讲机。
“017收到，请讲。”
我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位上的科林，他仍然用余光观察着右侧的街道，丝毫没有在意我接听任务的事情。
“刚才接到报警，洛夫斯路330号店铺可能有违禁品，请你们前去确认，023正在路上，完毕。”
“017收到，正在前往目的地，完毕。”
把对讲机放下，我沿着导航指示的路火速前往事发地。科林看了我一眼，但没有说什么，只是隐秘地把执法记录仪的录音功能关闭。
到达地方之后，023号警车还没有来，科林左右环视了一圈，随后把自己不剩几根的香烟盒装在兜侧，很显眼。
“走吧，小子，不用等他们了。”
说着，科林把车门重重地关上，率先朝着330号店铺走去。
我跟着紧跑了两步，确认自己的位置在他左后方。
进去之后，我看了一眼这里的大致布局，以便后续的搜查工作正常进行。
那是一家超市，平平无奇，里头的角落中摆放着几箱还未摆放上架的糖果和食盐。
糖果是很经典的紫皮糖，食盐倒是没有见过这种包装的，有些还摆反了方向，不过只是少数。
有两名穿着黑色长袖的中年男人，正好从通往二楼的楼梯上下来，看了我们一眼之后，很快离开了超市。
乍一看好像没有什么问题，可报警电话让这一切都变得诡异了起来。
店铺收银员只是站在收银台后面，玩着手机，时不时抬起头看我们两眼，一句话也不说。
他一只手拿着自己的手机，另一只手则放在了收银台下面，看上去有些不自然。
科林走到靠近那几个箱子的货架附近，假装精挑细选地从最下方拿出两瓶饮料，皱着眉头看了看上面的字。
“莱特，我有些看不清了，过来帮我看一下这个里面含糖量高不高。”
过道有些狭窄，他理所当然地向后退了一步，让我过去拿着两瓶饮料进行比较。
我接过两瓶饮料，身体正好挡住了收银员的视线，科林顺势把身体转了个角度，侧对着角落里的几个箱子。
他继续假装在货架上挑选，实则在用余光看着那个角落，不过几秒钟，他就转过头对我说：
“你先看着，我去买包烟。”
科林走到收银员跟前，用瘦长的手指把那包香烟拿了出来，我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向里头走了两步。
“有这个牌子的吗？”
“有……有的，我给你拿。”
听到售货员的声音有些发抖，我把那两瓶饮料放了回去，故意大声告诉科林：
“糖分有些高了，长官，我去里头看看。”
我还没有什么动作，那本来有些紧张的收银员直接慌了神一般地，也大声地向我喊道：
“警官，货架左边有无糖的……就是那个！”
他一只手还没帮科林把那包烟拿下来，就直接指着我旁边的一类饮料说道。他紧盯着我的动作，手机已经塞进了裤兜里。
“莱特，动作快点，还得去下一处巡逻。”
科林也转过身催促着我，用眼神瞥了一下收银员左手边没有关严实的门，示意我快点离开。
看着他愈发严肃的神情，我知道事情已经查明白了。科林这么做有他的道理，而我也能感觉到这一下午他都在试着教会我这些。
“额……好，这就来。”
听从他的命令，我把商品摆在了收银台上，让那个人放心地把烟取给科林。
只是，收银员递烟的手微微有些发抖，脸色也有些发白，和之前玩手机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多少钱？”
“一共三十二……给三十就行了。”
他摸了一下鼻尖，一只手放在了收银机下方的抽屉里，另一只手则是等待着拿钱。
我从兜里拿出纸钞，交到了收银员的手上。不经意间我触碰到了他的指尖，冰凉得像是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
科林看了他一眼，随口说了一句：“走了。”
“好嘞，您慢走……”
我能明显感觉到，那名收银员松了一口气，随后坐在了椅子上。刚才大气都不敢喘的他，现在总算是正常呼吸了。
科林把两瓶饮料随手丢到了后座，烟盒也一并丢了进去。他宁可憋着，也不愿意碰这家店的任何一样物品。
坐进车里之后，他示意我先往前开一段路，之后才面色凝重地问我。
“看出来问题了吗？”
“看出来了。”
我老实回答。
科林看了一眼我的执法记录仪，我从头到尾都忘记打开了。本以为他要教训我一顿，可他只是让我把它摘下来。
“回去用水泡一下……你应该知道我这么做的理由。”
“我知道，谢谢您。”
科林无奈地看着后视镜中的世界，一切都在倒退，直到那家商铺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太危险了，如果敢在那里问违禁品的事，估计那个收银员，就会毫不犹豫地对着你先来上一枪。”
他顿了一下，继续补充道：“他的心理素质太差了，不要试图让这种嫌疑人受到刺激，我们的工作只是确认，不包括逮捕。”
平淡的话语中却有万般的语重心长，他看了一眼姗姗来迟的023警车，拿起对讲机，调整频道之后，缓缓开口。
“023警车，这里是017，已经完成确认工作，请你们按原定计划继续巡逻，完毕。”
“023收到，感谢你们，正在返回，完毕。”
科林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正在调头回去的警车，随后调到了另一个频道里。
“017报告，洛夫斯路330号大致确认存在违禁品，嫌犯持有武器，行动时多加小心，完毕。”
在得到总部的回应之后，科林这才放下心，靠在座椅后背上，长舒一口气。
“在执勤任务过程中，会有别的同事来处理这些棘手的事情，不要瞎蹚浑水……有太多新人脑子一热，然后酿成惨祸。”
科林喃喃道，这名老警察经历了太多，他不想再看到这一幕发生了。
“好好学着点，回头把她们也带一带，底城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后视镜中出现了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察，他们迅速冲向那家店铺，随后传来了几声微弱的枪响，之后就是威慑力十足的喊话。
科林系上了安全带，我心领神会，轻轻踩了一脚油门，离开了这个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