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以普通平民的身份进入下城区，失去了警服的保护，那些阴影中躲藏的双眼也不再遮遮掩掩，总感觉有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正在盯着我们看。
我曾在资料上查阅过，贝肯区是城内最早成立的管辖区之一，之前几次来这里执勤时，我并未太过深入，所以看到的也仅仅是它的表象。
事实上，穿过几条散发着恶臭的小巷，再跨过几条井盖都被掀翻了的臭水沟，就能看到那一座座年久失修，墙皮剥落的住宅楼。
阳台上的铁栅栏零零散散地扒着灰白色的墙体，勾着腰，向阴沉的天空乞求今夜无风，好让自己不会成为游民手中的武器。
或许是寒冬凄切，街边巷角没有人影，被砸得坑坑洼洼的电线杆上张贴着数不清的告示，写什么的都有，但最多的还是招募信息。
我随手撕下来一张，上面用劣质墨水印刷着模糊不清的图像，大致是某个帮派的标志，下方还画着一些空饼。
绕了一上午，我大致走过了贝肯区的五分之一，这个地方比我想象中的要大，而最为复杂的地形则是错落其中的巷道与无名小路。
地图上没有标明这些，我只能凭借着方向感在里面漫无目的地探寻着。
在路过一个锈迹斑斑的指路牌时，45忽然停住了脚步，看向不远处老旧的小屋，旁边还搭着几座帐篷，废弃的油桶里添着木柴。
有几名穿着深蓝色卫衣，戴着兜帽的男子正行色匆匆地从后院拎着黑色的袋子走来走去，里面鼓鼓囊囊的。
“413号公寓？”
她看了一眼路牌上模糊的字迹，轻声叫住了我，目光却从那间屋子上挪开，因为后院里忙活着的人已经偷偷对着我们指手画脚了。
待我们彻底远离了那些人的视线后，我这才回过身看向那间看似平平无奇的小屋，那里毕竟是唐说过的“临时避难所”，也不知到底有什么稀奇的。
“走吧，去霍肯码头看一眼。”
我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地图，霍肯码头距离这里并不远，中途也许还能探查到什么细节方面的线索。
从公寓侧面穿过，有一段狭长的阶梯，尽头是一家洗衣房，再绕过几条街，就能看到已经被封闭了的霍肯码头。
一路上并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这几日贝肯区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连一丝涟漪都泛不出来。
公寓群被一群游民盯得很紧，霍肯码头又被封锁，无法进入，现在只能靠运气，毫无头绪地在贝肯区萧瑟的街道上瞎逛。
然而，在途径一座老旧的公寓楼时，我清楚地听到在二楼的居民大声骂街，怒斥政府的软弱无能，随之而来的则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女性哭声。
似乎是在为了孩子的事情而忧愁，可那声音听上去并不年轻，反而像是步入暮年的老人。
紧接着，我看到二楼有一个小伙子拿着棍棒敲响了邻居的门，那吵闹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也只能怒气未消地灌了一口酒，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样苍白的一幕幕场景在贝肯区的各个地方都时刻上演着，若不是天气太过寒冷，恐怕空荡荡的广场上已经有人开始斗殴了。
忽然，45跑到一根电线杆旁边，细细地盯着上面的告示看了一阵，扯下一张寻人启事，拿了过来。
我仔细看了一下上面写着的字，还附上了一张女性的头像，不过在风雪的侵蚀下已经面目全非，辨认不出那是谁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之前的几个电线杆上也偶尔会看到这些寻人启事，大多数也都是女性，只不过我并没有太在意这些。
毕竟，我是来调查人形失踪的，这些走失的人不归我管，也不该由我来管。
“这个很奇怪。”
可45目光阴沉地看着上面的内容，拉着我随便找了个隐蔽的小巷，随后指了指这名女性失踪的时间，又从自己的挎包中拿出几张大小不一的告示。
“你看，失踪的时间都十分相近，最后目击事件都在一个月之内，而这个月又恰好有那么多人形失踪。”
我一时间没有将两起案件串联在一起，想了半天也不明白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只觉得一种模糊的相近感。
“可惜上面的人脸已经无法识别，名字也被刻意抹除了，不然这就是一条新的线索。”
我遗憾地摇了摇头，这些告示除了最后目击时间，无一例外都没有任何能利用的价值。
“45，你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她沉默地看着那几张被黑色马克笔涂抹过的寻人启事，辨认不出任何信息，但这也是最为奇怪的。
有谁会在寻人启事上刻意抹去失踪者的关键信息呢？
“我猜测，那些失踪的人形和女性，全部都在当地黑帮的手里。”
45看向一张告示上不同寻常的墨迹，那种质感绝对是马克笔即将用干的迹象，现在只需要另外一个证据就可以确定她的猜想了。
我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想起自从进入贝肯区之后途径的几十根电线杆，又一层疑云密布在了这起案件上。
“几乎每个电线杆上都贴着这种告示，但它们全部都被篡改过，也只有黑帮能有如此多的人手去做这些事情。”
我将那些告示全部都整理好，重新交给45，让她装在包里面，之后回到警局可以进行物证对比。
“但就算如此，除了给你多添些麻烦，也没有任何用了。”
45惆怅地看着我，这种证据只能引出又一起案件，根本无从调查。
我忽然想起之前路过的那间公寓楼，既然有人张贴了告示，那他一定知道失踪者的详细信息，这也许能缩小搜寻的范围。
然而，45却否决了我的想法，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说道：
“现在的你可没有警官的身份，下城区这么混乱，你觉得失踪者家属会相信你吗？”
“你说的也是，这件事就交给其他警员去做吧，现在可没有别的方向了。”
好不容易找到的新方向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切断了，我靠在疏松的墙皮上，眼神瞟向45身旁贴着的一张小小的广告。
我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那花花绿绿的广告上面，不知不觉地和45越凑越近，直到温热的气息拍打在我冰凉的脸颊上，我这才看清上面写的东西——
“劲爆DJ，热辣舞曲，霓虹灯俱乐部，让您体验一夜畅快”
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奢靡的气息，甚至还有一些搔首弄姿的剪影，看得我眉头一皱。
下面还附上了一张图——
这不禁让我思考起为什么人形会失踪的原因，有可能在这个霓虹灯俱乐部里面能找到我要的答案。
我记得这个地方，就是上次和科林路过的那家关门歇业的夜店，我从未去过任何一家夜总会，但这次为了探案，我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查明其中的联系。
“45，今天晚上加个班。”
我扯下那张广告，而神色慌乱的45却用宽大的衣帽遮住自己的表情，转过身重重地咳了几声。
“那就……加……加吧。”
看到她如此抗拒加夜班，我也表示理解，奔波劳累了一天之后，居然连休息时间都要被占用，真是太可恶了，资本家陈光！
不过，我并未挑明要去夜总会的事情。
想起上次剿灭鲨臂帮时，唐让我在夜店和地下室之间挑选，接过她们毫不犹豫帮我作出了选择。
从那件事情我就可以看出，她们对此非常的排斥，但这是为了探案，绝不会做任何逾越规矩的动作，绝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