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远望着消失在地平线远方的狼狈人影,泄愤似的一刀捅穿面前残兽的头颅,再一脚把它踢开。
无心恋战的梦想家还是逃跑了,顺带着接走了主脑伊莱莎。
至于剩下的铁血残兵,已经沦为拖延时间的弃子。
格里芬赶来的增援部队,正有条不紊地清剿阵地上残存的铁血单位。
最后一只圣盾轰然倒下,庞大的身躯震起地面上堆积的灰烬。
黎明的曙光如期而至,刺破漫天尘埃。
赶来增援的少女们欢呼庆贺着胜利的喜悦,剩下劫后余生的一些姑娘,则是默不作声地寻找着彼此的身影。
欢呼与啜泣,喜悦与沉默,连同遍地的血污和残骸,在透亮的微光中绘成一幅两个世界的画像。
我径自坐在弹药箱上,合上干涩的双眼,把长刀插.进地里当作扶手,撑着愈发沉重的身体。
如绞肉机一样惨烈的阵地战在脑海中不断浮现,M4A1失魂落魄的求助声仿佛还萦绕耳边。
虽然阻止了伊莱莎的计划,但总有一种拼尽全力,却什么都守护不了的无力。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没能让我睁开眼,只是觉得大腿被什么东西蹭了蹭。
我大概知道是谁来了,稍微让开一点位置。
肩膀传来的重量止住了我的叹息,45轻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累了的话,就休息会吧,我陪着你。”
-“没事的,我……缓一下就好,大家怎么样,有人受伤吗?”
“放心吧,都完好无损……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别硬撑。”
-“嗯。”
要是现在睡着的话,再醒过来是什么时候可就难说了。
过了半分钟,我晃了晃昏沉的脑袋,站起身,收刀入鞘。
“走吧。”
还不是休息的时候,我向她伸出手。
45借力起身,带着我来到临时驻地。
她们没有加入打扫战场的队伍,结束战斗后,就在这里默默地等着我。
格琳娜已经累得睡着了,我没有打扰这只大橘猫的休息,而是来到AK74M的身旁。
独自呆坐,心里想着事情的少女看到我,立刻站起身跑过来,表情严肃地敬礼道:
“长官,二队代理队长AK74M向您汇报,本次战斗……”
雷电回归一队之后,二队的队长职位自然而然地交给了AK74M。
我耐心听完了少女专业词汇颇多的报告,看着她一本正经的可爱俏脸,忽然有一种想要逗逗她的恶趣味想法。
“我明白了,AK74M,现在有一个消息,和另一个消息,你可以先选一个。”
这句话如同门口的两棵枣树,选哪个都是一样的。
长官这不是……完全没有给我选择嘛!
“那就……先听第二个消息吧。”
她显得有些忐忑,不安的小手捏紧裙摆,就连头顶的贝雷帽歪斜了几分,也顾不上整理。
我强忍笑意,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不紧不慢地开口:
“嗯,你们的入队考核已经取消,大家可以收拾东西了。”
话音未落,少女漂亮的眼眸顿时写满了惊讶。
突如其来的重磅消息,让她忘记了还有另一个选择的存在。
少女脸上的诧异很快被冷静取代,她本能地开口质疑:
“等……等等,长官,取消了是什么……我无意冒犯您,但……”
“是这次作战出现了什么纰漏吗,还是说……还是说……”
“我……呃,至少,能请您告诉我,为什么会……”
“抱歉,长官,我太想进步了。”
AK74M没有想到这是个小玩笑,一时间较了真,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我终究没忍住笑出了声,恶作剧得逞的感觉真是畅快无比。
枯燥的生活,总需要一点调味剂吧?
我伸手一指,坏笑着解释道:
“你看,又急。”
“让大家收拾东西,是要搬到驻地来,总不能让你们睡大街吧?”
“考核取消,是因为这次作战已经证明了你们的实力,就不用再大费周章了。”
少女小嘴微张,湛蓝色的眼眸像是在捕获电波似的眨了眨,身体愣在原地思考了片刻。
“长官,这……您,我……”
她的小脸顿时涨得通红,眼神愈发幽怨,嘴角不住地抽搐。
此刻,少女的红温胜过世间的一切言语。
“看到我这幅样子,有那么好玩吗,真是的……”
AK74M也大概明白了我偶尔喜欢搞耍的习惯,干脆抱胸叹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但嘴角却不经意间勾起一抹弧度,偶尔打破边界的事情,感觉还不错。
“不逗你了,把这个消息通知下去吧,我还要去办点事情,待会见。”
我还得去看守所那边,M4的情况不知道有没有好转。
少女尝试用同样的方式还击:
“明白,我这就告诉大家,长官要筹办庆功晚会。”
-“好啊,到时候就请AK74M来唱第一首歌好了。”
“唔……”
根本不是对手,AK74M只是想象一下我所说的场景,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我这种人,哪里会有时间练习唱歌之类的事情嘛……
短短几句话,从未和其他人有过类似交谈的AK74M,就已经不知不觉地陷入其中了。
再回过神来时,眼前站着的人已经不再是和她开玩笑的指挥官,而是满脸好奇的9A91。
“诶,74M,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嘻嘻,现在可是冬天,肯定不是热的吧?”
AK74M本想反驳,但转念一想,她有一个绝妙的好点子。
指挥官这个玩笑开的,还真挺有水平。
“9A91,指挥官刚才告诉我两个消息,我允许你先选一个……”
与此同时,看守所内部。
M4A1的情况比之前更糟糕了,手里死死捏着那块表,不管是谁来,说什么也不肯搭理。
我尝试过蹲在她面前,看能不能把她重新唤醒。
但少女只是蜷缩在角落里,喃喃自语,舔舐着灵魂深处的伤口。
RO635正安抚着SOP,她一直叫嚷着要把伊莱莎大卸八块,以泄心中愤懑。
M16不敢转头再去看自己的妹妹,她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强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她偏了偏头,示意我先跟她出去。
我点头,跟她并肩走到了一处无人的过道。
“嘿,这次……谢谢你了。”
-“应该做的,伊莱莎没逮到,梦想家也跑了。”
“没关系,你已经尽力了,至少……比我强得多。”
她颓丧地靠在墙边,脸色惨白如纸,落寞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憔悴。
一想起M4空洞的眼神,双腿就一阵发软,不自觉地坐到了地上。
像是落水的人,丢掉了那根稻草。
从此以后,她的世界里所有干燥的晴天,都会淹没在潮湿腐烂的泥沼里。
我紧贴着坐在M16身板,勾着她的肩膀。
颤抖着的,瘦弱的肩膀不比任何人宽,却要扛起这么多责任。
“振作点,她一定能撑过来的。”
我安慰人的技术还是一如既往的烂,但M16的情绪却因此失控。
捂着脸,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呼吸的声音越来越急促。
我叹了口气,伸手在内兜里掏了半天,总算摸出红白相间的小纸盒子。
“给,还你的。”
我用胳膊肘戳了戳M16,她抬起头,眼眶微红,但没有一滴眼泪。
“哈……谢谢。”
-“谢什么,来……”
可靠耐用的煤油打火机“叮”的一声翻开顶盖,砂轮摩擦打火石的声音是如此悦耳动听。
吞云吐雾之间,M16的思绪渐渐平静,闭着眼睛,享受仅有一瞬的安宁。
半根烟过去,她平复了一些,盯着我手里把玩的打火机问道:
“打火机不错,给我看看?”
我缩了缩手,没有给她:
“想得美,人小姑娘送我的。”
-“真好啊,那她一定很……哈,算了,估计你也不知道送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
-“唉,在某些方面,你可真是一窍不通。”
“你这话说得我好像个木头一样。”
-“不是吗,难不成要举一些我这个外人都知道的例子?”
“算了吧……你能振作起来,比什么都重要。”
我顺手把烟头掐灭,和M16一起在昏暗的过道里颓废地低着头。
半晌,我站起身,把她从地上拽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嘿!”
M16喊了一声,我回过头,只能看清一道模糊的轮廓。
“谢谢,算我欠你一次!”
我不在乎这些,摆了摆手:
“有时间了,请我喝一杯吧。”
她也许在笑,可我看不见。
“好,说个时间,地点,咱们不醉不归!”
但冥冥之中,总觉得那张写满了苦闷的脸庞,正在朦朦胧地绽放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