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咬乌龟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克里斯蒂娜得到了很好的解答。
面前的这个名为王泽的家伙，并不是炼金术士，但是却是一个很难缠的凯尔特系的魔法使。
凯尔特系，那群崇拜自然的德鲁伊，最喜欢的就是用巨大的槲寄生枝填充整个空间。狭窄的走廊被暗绿色的树木枝条缠绕，就像蛇一样扭曲的诡异植物，不断向少女扑来。
巴尔姆的屠龙属性毫无疑问的失去了作用，只能当做一把比普通剑更加锋利的武器来使用。
少女在狭窄的空间里不断腾挪着，避开一次又一次的袭击。而当她想把那个施术的源头解决时，那些恶心的枝条又会把对方保护得严严实实。
无论是魔力的总量，还是战斗经验，克里斯蒂娜确信自己绝对比那个对手强，只要花上一定的时间，对手必然会倒在自己的剑下。
可是现在自己最缺的就是时间，对手要做的只是拖延住自己而已。
外界的传来的震荡越发的激烈，那个人与龙的战斗恐怕已经到了难以想象的激烈。
“不然，你要屠的就不是龙了。”
那个人说的话语在克里斯蒂娜的脑海里响起。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语，只是，可以确定，如果自己不再快点，无疑，会发生什么非常不好的事情，会让她感到伤心的事情。
“可恶！”
在半空翻腾着身体，银色的剑划出几道锐利的锋芒。
如蛇般盘旋的寄生槲被斩落在地，然而更多的植物疯狂着向少女席卷。
面前的敌人将自己的前路几乎封死，凭借自己的感知，与自己的血液相关联的圣剑无疑就在这座楼层的上方。
然而，这里的建筑似乎被非同一般的术式加固了，一般的手段根本无法打穿楼层。敌人挡住的去路是唯一的通道。
“公主，放弃吧，与我一起见证伟大的魔王诞生的时刻吧！”
“我拒绝！”
猛蹬一下背后的墙壁，同时给自己覆盖加速的术式，少女的身体的向着敌人急速掠去。
然而，那些寄生槲就像是可以提前预知自己的动作一样，转瞬间就将自己的施术者保护得严严实实。
这样的场面从刚刚开始就就不知道已经持续了多少次了。
“没用的，公主，我承认你的力量绝对比我强，但是短时间内想要突破的我的防御是不可能的！”
的确，虽然不愿意，克里斯蒂娜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对凯尔特术式的运用可以说达到了精深的地步。
必须要感谢自己从幼年就经历的近乎残酷的训练，让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可以保持冷静的头脑。
她的每一步动作仿佛被这些藤蔓一样的东西看穿了一样，每当自己将要有什么举动，它们就会提前挡住自己的去路。
预知……吗？
可是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脑中在思索，少女的脚步却完全没有停留，一面躲避着诡异的植物，一面挥剑，将急剧攻击性的术式射出。
果然，我的动作被预知。
少女默默的确认了自己的情况。
这个男人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了阻止我拿回剑，或者说是为了缠住我，好让伊岚独自对付巨龙。
也就是说，他从一开始就考虑到会和我作战的可能性。
女孩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凯尔特系的术式战斗力并不非常突出，一般情况下，要对抗强大的敌人，施术者必须事前就做好万全的准备。
可是，我并没有留给敌人接近自己的破绽。
这一点，少女可以确定。
那么，敌人究竟是怎么做到几乎是预知这样的事情呢？
和眼前的敌人，唯一的接触。
数个小时前的画面在女孩的大脑里飞速转动着。
“克里斯蒂娜小姐，请喝茶。”
“很香，谢谢。”
……那杯茶！
那是与眼前的这个男人，真正意义上的唯一的接触！
对将槲树视作圣物的凯尔特系魔法使而言，所有的植物都有可能成为武器。
“那时候的茶叶里，被动了手脚！”
一瞬间睁大眼睛，暗红的双眸闪动着光，黑暗中宛若星辰。虽然只是猜测，但是时间紧迫，即使只是猜测，如果是对的话。
这样的话，再用一次吧，那个“术”。
*
被数重暗绿色的枝条保护着王泽注视着突然安静下来的少女，她垂下了剑，缓缓的将之收到了背后。
如此的安静，如同暴风雨前，空气中凝重的压力压向大地。
虽然嘴上充满了信心，但是面对这样的对手，他同样不敢放松。
几分钟前，银色的剑光几乎就贴着自己的脸颊舞动着，华丽异常，衬托着其主人超脱人间的美丽。
但是，在这份美丽下，王泽无疑承担了可怕的压力。
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亲自接下阻挡那个可怕的公主的任务。只是，进入这个炼金空间之前，同伴为他准备的术式，那个可以召唤无穷炼金兽的可怕术式，已经被眼前的这个女人用无法形容的力量彻底摧毁了。
“还好，事先的安排管用了。”
数小时前，他通过一杯红茶，将一颗槲寄生的种子埋进了那个女人的身体中。那颗种子的存活时间只有三天，却也足够了。
“只要拖住她，再撑住一会儿就好了！”
双臂缓缓张开，仰起头，恍若深深的呼吸，女孩踮起脚尖。
“Dann tanzen!（然后，起舞吧）”
她用德语说道。
下一刻，女孩旋转着身子，在黑暗的空间里，优雅地移动着。
那是黑色的天鹅，月下的湖面上张开翅膀，飞起的水珠反射的月的华光，美丽的如若梦幻。
恍惚间，如同沉醉，就像是搭配着维拉·罗伯斯凄婉而唯美的《黑天鹅之歌》，女孩的动作美到让世间的所有都失去了意义。
她，接近了。
当王泽从那梦幻般的美感中惊醒时，惊恐的发现，那个美丽却可怕的公主迅速接近了自己。
她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在那里跳着舞。
暗绿的藤蔓借着种子的存在，追踪着敌人，甚至预测出了她下一刻的位置，但是，任凭藤蔓如同狂乱的蟒蛇乱舞着，也难以碰到这个起舞的公主。
黑色的空间里，诡异的藤蔓舞动着，却有一个女孩跳着舞，旁若无人，只是自顾自的发散着自己的美丽。
“……在地狱起舞的公主。”
不知道是被这份美丽惊呆了，还是惊恐了，他用近乎迷茫的声音说出一个预言般的话语。
仔细观察，他看到，无论那些藤蔓怎样进攻，都会在靠近对方的一瞬间，被巧妙的避过，动作优美没有丝毫的生硬。
王泽想起了第一次袭击这个人时，在被炼金兽群包围的情况下，这个女人就是靠着这种方法取回剑的。
“依靠魔力强化作为生物的本能，所有动作完全脱离意识的干涉。即使知道了位置，也无法抓住……呀嘞呀嘞，失算了呢。”
没用了，自己的阻挡。
如果槲寄生失去作用，喜欢脑力劳动的王泽确信自己会在一个回合都不到的时间内被这个女人解决掉。
“果然，不愧是‘公主’呢，怪不得大姐头那么重视这个情敌。”
他低声自语着，然后抬起头。
“公主殿下，我们的游戏就到这里了，我承认我输了。”
女孩距离他已经不足两米了，最后的藤蔓几乎都被轻易避过去了。
“我们下次再见吧。”
所有的植物在一瞬间开始了燃烧，暗红的火光顷刻间充斥了整片的空间。炽热的温度让那个起舞的少女不得不止住自己的脚步。
“虽然我的任务没有完成，但是这不代表失败哦，你最好快点，公主哟。”
留下了最后的话语，王泽消失在黑暗中。
*
“轰！”
承受着龙尾威力巨大的一击，我的身体直接飞了出去，在墙壁上撞出一个巨大的凹陷。
黑龙庞大的身躯从高空俯冲而下，喷吐着炽烈的火焰。
“啊！”
黑翼舞动，背后由冥蝶组成的巨大翅膀转瞬间迎上古老神祇的冲击。火焰被打散，提马特扭转身体堪堪避过巨翼的冲击。
然而下一刻，借着墙壁，我反蹬而上，左手握拳，近乎神话的力量直接轰向了巨龙的下腹。
巨龙哀嚎着飞了出去，却又在飞出去的那一瞬间，用利爪在我的身体上留下几乎撕裂般的伤痕。
“吼！”
停留在半空，提马特怒吼着，巨大的音波通过空气蔓延。她的下腹近乎破碎，黑色的血液就像瀑布一般泻出。
果然不愧是最古的神祇呢。
我可以确信，如果不是被束缚在这样肮脏的躯体里，这位最古的怪物绝对可以轻易杀死这个状态下的我。毕竟，她原本的身躯，在神话中已经成为了世界的原初。
以这种“不完整之恶魔”的状态战斗，果然很辛苦呢……
轻轻地喘着气，我仰起头，准备着下一刻的攻击，却忽然发现视线开始模糊。
“咚隆——”
心跳声在这一瞬间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
然后，我失神了。
“滴答——”
一滴水滴在黑色的水面上，波纹缓缓扩散出去。
只是短短的一瞬，我眼前的场景改变了。
与我对峙的神明，破碎的大地，燃烧的建筑，消失了。
“滴答——”
黑色的水面上，波纹扩散着。
这里是漆黑的空间，只有广阔到无边的水面，以及黑色的天空。
从无尽的黑暗中滴落的水滴，落在水面上，然后将已经变成黑色的水面染成更深的黑色。
已经这么脏了呢……
站在水面上，我独立在黑暗中，原来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原来，我已经被污染成了这种样子了。
“滴答——”
水珠滴落。
波纹让我在水中的倒影模糊了，在一阵颤动后，恢复了平静。
然后，变化了，水中的倒影。
水中的那个人缠绕着黑色的气流，漆黑的长发飘散着，穿着贵族式的礼服，华丽的金边衬着黑色的礼装。刘海遮住了眼睛，头发的阴影下，打半张脸无法看清。
只是，他笑着，微微笑着。
黑色的手臂，狰狞的，左臂。没有装甲的包裹，完完全全的暴露着。远比右臂长得多的黑色手臂，散发着黑色的雾气，指尖尖锐而狰狞。
那是可怕的、禁忌的恶魔的手臂。
我的父母交给我，然后封印起来的禁忌的摸样。
真正的我应有的姿态。
我，作为魔王的姿态。
——我啊，决定接受真正的自己了吗？
水中的倒影轻动着嘴唇，我自己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
——这才是我们应当拥有的真正的姿态啊。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已经压制不了了吗？
已经赶不上了吗？
——为什么要压制，这本来就是我们自己的力量。
对啊，肮脏的我，原本就是这种姿态，有什么资格继续保持人类的模样呢？
我的身体缓缓的下沉，黑色的水面一点点的漫过我的身体。
终于，我与恶魔融合了。
接着，我睡去了。
然后，“我”醒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