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着眼，准备迎接胸口被贯穿的痛苦。
但是。
我却没有害怕，更有趣的是，我心里更多的被‘不甘心’这样的感情占据着。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却那么快失败了。
明明自己已经要迎接死亡了。
但是，作为端冬沐阳的我，没有后悔。
只是很不甘心。
我在不甘心什么呢？
没有做到说好的守护承诺？
还是因为自己力量的不足？
我太弱小了。
我竟然被想要保护的人杀死。
我还是，太自大了吧......
像我这样的弱小角色，还妄图......
但是。
如果我不在的话......还有谁......能保护......
......？
其实，从刚才起就想问了。
向人刺去武器需要那么长时间吗？
我慢慢睁开眼，发现方雅余正双手握着伞状物，左右摇动着。
“啊......咧？”我不由自主地发出疑问的声音，视线看向他的手，然后，慢慢地顺着伞柄往下看。
伞尖整个都没入了电脑办公桌，方雅余好像在尝试着把雨伞拔出来。
不过，这都不是主要的。
也不能这么说，只能说，嘛，在常人眼里也许非常重要，可是在我的眼里，一旁的一件事更加重要。
只是瞄了一眼伞尖，我的脑中就断电一样失去了信息。
“喂！喂！不要再喊啦喂！喂！喂！喂！”眼前不停扇打着我的脸的人，在对我喊着什么。
“啊！喂！啊！不要打啦！”我喊叫着，推开了正在打着我脸的男人，这也使我能得以看清眼前人的面貌。
是方雅余。
“搞什么啊臭小子！为什么你在打我的脸啊可恶！”我摸着像抹了辣椒一样热辣疼痛的脸庞吼道。
“你竟然还说我？！还不是你突然像疯子一样大喊大叫，然后满办公室乱跑的吗？！”方雅余也对我喊道。
我？会像疯子一样？这还真是......
我看了一眼满目疮痍的办公室。
......可，可笑呢，哈哈......
“真是的，打你半天你才恢复神智，就冲这点你就应该感谢我而不是冲我吼吧！”方雅余拿起那把伞尖被捏扁的雨伞，抽了一张抽纸擦了擦伞尖。
等等，擦伞尖？
“那个，你为什么要擦伞尖？”我有点疑惑。
“为什么？因为刚才扎死了一只小蜘蛛啊，就在电脑桌上，我看见它快爬到你身上了所以就这样做了，结果还因为太使劲结果拔不出来......”方雅余依然还是用非常别扭的语气说道。
蜘蛛！
“唔！”我不由得捂上嘴巴。
方雅余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沉默......
然后，他扭过头，露出了贱兮兮的表情。
“难不成，你怕蜘蛛？”
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几乎不受大脑控制猛地颤抖了一下，但本能还是让我摇了摇头。
他慢慢拿起一根圆珠笔，转了一下，然后。
朝我所在的位置头顶上方扔去。
圆珠笔精确的命中屋子角落。
于是，我的面前，垂下来了一个什么东西。
意识又要模糊了。
“哎哎哎哎哎别昏过去别昏过去啊！”耳旁传来方雅余的声音，随后身体被一股力量拉到了椅子上。
我晃了晃头，尝试让自己更加的清醒。
“真是的，怕蜘蛛就早说嘛，不过，说是怕，还真没见过有人能怕到这个程度呢......”方雅余拿起纸巾把屋子角落的蜘蛛慢慢护起，然后放到了房间外面。
我看着这一切，随后才意识到汗水弥漫了我的全身，我的身体一直在止不住的颤抖。
“为，为，为，什么，不，不，踩......”
“踩？蜘蛛可是益虫呢。”方雅余拍了两下手掌，笑着说道。“不过怕蜘蛛怕成这样的，会是哪里的相关人员呢？我忽然好奇起来了呢。”
“我是研究类别的啊，蜘蛛什么的只是心里阴影而已......不过......”我看向方雅余。“你......不杀我吗？”
“哈？杀你？开什么玩笑呢老师，现在可是法治社会诶，杀人什么的，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为什么能对学生说出那么恐怖的字眼呢？”方雅余抱着胳膊扭来扭去地说道。
我忽然感到，眼前的这个学生，可以被分为‘无节操’的级别中了，虽然由我这个当老师的人说出来有些不妥......
“为什么感觉你那么贱呢......”我无奈地笑了笑。
“放松下来了？”方雅余的语调忽然平缓了起来。
“什么？”我有点诧异。
“对于刚才的事，我十分抱歉，毕竟是我把气氛搞得那么紧张，我也有义务把这个紧张气氛解决掉吧？”方雅余微笑着对我说道。
“啊，啊，不......”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不愧是方雅余啊，普通人果然跟不上他的思路。
“不过，话说到这里。”方雅余顿了顿。“你要是不说你的附属的话，那也没关系，只是，希望你听我一个请求。”他面对着我，然后，弯下腰，鞠了一个大躬。
“不管你们目的是什么，放过我和我妹妹，求你了。”
他向人低头了。
他向我低头了。
为了躲避无止境的纠缠，他不再用暴力对抗暴力。
而是用了，向人低头的方式。
我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很疼。
有点，想哭的感觉。
明明只是个孩子。
明明只是个，应该用笑容迎接每一天的高中学生。
为什么，只是因为......就要被逼到这样的地步......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呼了出来。
端正了坐姿。
“首先，我以前确实是在一个军队的研究室里工作，但是我已经辞职了很长时间，今天到这里来，完全是以个人的名义，现在的我不代表任何组织，只是一个加私立学校的普通班主任而已，仅此而已”
我顿了一顿，继续说道。
“其次，我来这里的目的的确与你有关，不过，这个目的对你没有任何不利的成分，也不会影响你的个人生活，我可以拿我的生命担保。”
我抱以十分坚定的态度，说了这番话。
方雅余直起身来看着我。
“目的在我，却不会对我不利，这样的目的真的存在吗？”方雅余像是自言自语地笑着摇了摇头。“你真是个怪人呢，老师。”
“很多人都会这么说呢......”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话说，其实我也不怕被我一秒钟制服的老师啦。”他摆出╮(╯_╰)╭的表情说道。
“哈？！只是个臭小子而已居然那么嚣张？话说一秒？怎么可能会是一秒？我刚才......”
“从关上门开始算起，抽出雨伞0.2秒，捏扁伞柄0.1秒，把老师你转过来0.2秒，掐着脖子制服老师你用了0.5秒。”方雅余真的掰起指头算了起来。
“诶，我说......那个......”听着一个十几岁的高中生在面前算起自己被他打倒用了多长时间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
不过。
方雅余，还是跟以前没变啊，那么的。
——超乎常理。
“那么，老师，今天的事多有得罪，以后还请多多关照了，嘛，虽然我经常逃课吧......”
“你如果不说后半句话的话我心情还是很不错的！不过，诶，这就要走了吗？”我看着拿起书包的方雅余。
“还有什么事吗？老师？”他转过身来问道。
“那个，确实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对我的态度前后差别......那么大啊......”我试探着说出了我的疑问。
“因为我感受不到你的杀气啊。”
毫不犹豫的回答！
“杀，杀气？这种东西都能感受到吗？”这是在影视作品中才能出现的技能吧......感知力爆表什么的......
方雅余笑着对我说道：
“老师，你如果想给人杀气的话，就不要让眼神变得那么温柔啊。”
“哎？”
“那种温柔的眼神，不会是那种用言语骗我的人发出的呢。”方雅余‘嘿嘿’地笑了两声，走出了办公室。
温柔......
我的眼神......温柔......
说起来，好像以前也有人对我说过类似的话呢......
[拥有这种温柔眼神的你，充其量也就在研究室里工作工作吧，战场什么的你就不要想啦。]
是吗。
这样啊。
我呆呆的望向窗外。
忽然，脑中涌现出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物。
“啊！忘了！该死，有件事要对他说来着！”我猛地站起来，拉开了办公室的门，跑到了走廊上，环顾四周。
走廊里已空无一人。
我又跑到窗户边，拉开窗户向下张望。
还是没有人，毕竟已经过了放学时间，天都已经快黑了。
“啊啊啊！晚了一步啊！”我抱着头，做错过状。
“嘛，不过，晚一天也不是问题对吧，明天告诉他也不算晚吧......”我这样安慰着自己，手不自觉地碰到了脖子。
脖子没有感觉到疼痛，方雅余掐住我的脖子时，也没有什么杀意。
只是单纯地想制服我而已。
我看着走廊的尽头，沉默着。
不知道是现在平稳的生活。
还是过于沉重以至于他不想留在记忆里的过去。
还是，拥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方雅余’这个名字。
嘛，总之，不管怎么说。
方雅余，变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