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袖风染舆 更新时间:2013/7/25 14:16:19 字数:0

想点高兴的事儿吧,唐澈心想,她听到老鼠悉悉索索的声音,想点高兴的事儿。

从第一次见他开始。

格子窗疏疏落落的光斑下,他就坐在最亮的地方,首先引入眼帘的是黑的发亮的头顶,然后她看到他的眉眼,当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人的模样能长到这番极致,现在她知道了,他还真不是人。却没想到的是,看够了美人,没能想以前那样挥一挥衣袖就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

白龙口遇到恶人天策,他用离经心法换个花间笔就去戳人,唐澈只觉得他好笑。天天唠叨着她不能怎么样怎么样,不厌其烦地提醒她换药时间到了,她只觉得他神烦。他熬夜抄药单,她只觉得他也许还算靠谱。他还浩气盟营地接着切磋调戏她的时候,她只一遍遍告诫自己,这种人不是她所能企望的。他的“尸体”被白布盖着抬到她面前的时候,她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是很乱,乱的没有头绪,或者说,有点害怕?再后来在纯阳,这家伙居然就这么诈尸了,在那个小房间她第一次被他拥进怀里的时候她就晓得,完蛋了,就此沦陷了。

如果从没遇到过这么个凶残起来不是人的花哥,日子是个怎么过法?早上睡到自然醒,天天不吃早饭,有人找上门就接了单准备取人头,没人找就带上叶文海,偶尔还有没有汉子理睬的抠脚秀林筱梦打名剑去。因为没有家养奶,她没什么胆量巡山,但是在野外遇见仇人绝对要杀之而后快。昆仑是个非常冷的地方,她神经大条从来不多带一件衣服,但是偶尔,很少很少的情况,站在东昆仑高地的悬崖边上时,幻想背后突然冒出个谁,给她披上暖暖的外套。——然后她扭头“啊呸!”展开滑翔翼追击仇人去了。

特简单地活,特干脆的死,本来她是该这么过完短暂的一生。

所以甄殓绝壁是上天派来给她添堵的啊。

“唐澈!!”

有种情况叫说曹操曹操到。

唐澈吓得几乎弹起来,只听得脚步声哒哒哒地接近,她觉得自己肯定出现幻觉了。

“忍着点,时间紧。”说完她就被一双大手从棺材板上直接拖起来,全身肌肉疼的她差点尖叫,某人的头发丝晃荡着扫到她的鼻尖,痒痒的,很香,那时她亲自放进水里的猪苓,就是为了去去他一身药味。

但是她蹭了他一身血腥味。

甄敛才跑到门口,就见一个叮当作响的身影突然冲出来拦住了去路,双生蛇嘶嘶叫着游走而来,唐澈鼓足了力气凑在甄殓耳边说:“放下我好打架。”

甄殓没作异议,迅速抱着唐澈来到角落,小心放下她,简短地说了句:“我切个镇派。”

甄敛站直了举起骈指入定,唐澈看着那嘶嘶作响的蛇越来越近,拔出腰上的暗器,咬紧牙关投了过去,叮的一声钉住了地上的灵蛇,蛇发出了一声哀鸣,被塔舒掐掉了。

甄敛麻利地转了一圈笔,起身出去,他看到了塔舒,他居然还是补天心法。

“若有误伤,还望谅解。”甄殓勾了勾嘴角,越走越快。

唐澈挪了下屁股,靠在棺木后面静候甄敛结束战斗。在她印象中塔舒的补天心法使的炉火纯青,在他看护下唐无雨几乎次次都能无伤从敌人的重重防线后面回来,如今他以补天心法单挑一个花间,不知为什么,唐澈还是相信甄殓比她了解的更狠。

战斗在不经意间就开始了,虽然一个单方面防守一个单方面进攻,但是场面也比唐澈预料的激烈得多,塔舒不断的召宠物掐宠物,为了攻击为了解控为了保命,然而甄殓的控制总掐在他招式调戏的时候,玉石俱焚留在他大加后,一边进攻一边几乎完全排除了宠物的干扰,塔舒跑动的脚步原来越慢越来越吃力,唐澈直到战斗快结束了。

塔舒最后绝望地召出玉蟾,蛤蟆却在甄敛面前被一脚踢飞撞到墙上,然后甄殓一着玉石俱焚,彻底将塔舒打垮,苗疆男子吐出一大口鲜血,甄敛快步走过去给他扎了几针舒缓心脉。

“你到底是……”塔舒又吐了口血沫。

“我是谁?你没长眼睛吗?若你不信,等着后悔吧,一对傻瓜。”

甄殓回头去看顾唐澈时,她已经失血过多昏过去了,急急忙忙将她抱起,甄殓飞快往古墓外奔去,路上经过正在激战的萨迪和唐无雨,甄殓往萨迪身上施了握针,萨迪顿时精神振奋,一刀将体力不支的唐无雨撂倒了。

两人来到草坡上骑上快马,一路疾驰奔回成都边上的天都镇。

唐澈已经做好了醒过来时被再被疼晕过去的准备,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疼痛来的缓和的多,没有那么丧心病狂,甚至空气中充斥着叫她心安的气味——跟甄殓身上的药味如出一辙。

她转了转头,果然看见甄敛坐在不远处,每次她重伤醒来他都是这么背对着他,正在全神贯注地写着什么,只留给她一个黑漆漆的背影。

“甄殓。”唐澈用恰到好处的声调喊道,甄殓愣了一下,扭过头来,浅浅一笑。

“看来恢复的不错。”他走到她身边坐下,试试额头。

“你也是。”唐澈弯了弯眼角。

“我也是?”

“你这么冷静,都让我怀疑昨天是不是幻觉。”

甄殓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我在哪儿。”

“唐家堡,这是最近最安全的地方。”

“很好。”唐澈又笑了,“你应该没把他们弄死吧。”

甄敛摇了摇头:“你希望?”

换成唐澈摇头:“我在劫难逃,没必要把血污泼到你身上。”

“这个误会要解开很容易。”甄殓轻轻握住她的手,“他们总不能无视我吧?”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唐澈用前所未有的认真眼神看着甄殓,“如果我告诉你,至今为止你所见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你作何感想。”

甄敛微微眯起眼睛,眼里却没有唐澈料想的怀疑,他就这么盯着唐澈看了片刻。

“你是谁?”他问。

“我们先从最近的问题说起,怎么样。”唐澈也伸出手覆住甄殓的手,他的肌肤好细腻,甚至让唐澈都嫉妒起来。

“好,让我想想。”甄殓颇无奈地苦笑道,“你还在意我对你到底怎样想,是吧。”

唐澈缓缓点点头:“告诉我,也许我以后再没有机会能听到。”

“我想和你一起,不管你是干什么的,不管你想干什么,包括死亡这件事。”他握住唐澈双手的力度突然加大了,“你的死期就是我生命终结之时,明白了吗?”

唐澈点点头:“明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现在,我来告诉你一些事。基于我的职业习惯,我不可能一次性说个透彻,你非常聪明,你能发现所有的真相。然后再来决定……后不后悔说出刚才那番话。”

“说吧。”

“在昆仑玉虚峰下长生洞里,有昆仑派废弃的一间工房,你拿着这个去那里,你会找到很多东西。”唐澈说着把挂在胸前藏于衣物之下的挂坠掏出来,“但是记着,就算你懒得带,你也决计不能让我的尸身落入其他人手上。”

“别说了。”甄敛举起手指碰了碰唐澈的嘴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你务必保管好。”唐澈硬是把那个看起来一点不起眼的挂坠塞进甄敛手心里。

“……好。”甄殓收紧拳头。

“那么……接下来是私人时间。”唐澈松了口气道,“我得洗个澡……”

吧唧一下甄殓在唐澈嘴上吃了吧豆腐,得意洋洋地笑了:

“等着。”

唐澈悠闲地靠在床上,看着甄殓挽起宽袍长袖给她烧水打水,心想日子要是就这么过多好,能干家务的花哥,啧啧。

唐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多久,身上血块都结成了痂,伤口愈合的极快,甄殓不放心地又叮嘱了好些注意事项,才放唐澈进去。

直到在水里泡到起皱,唐澈才恋恋不舍地从水里爬出来,一看甄殓给她备下的换洗衣物,唐澈着实纠结了一阵,这明明是万花女弟子的服饰吧?居然连每一个配饰和首饰都在,堪堪堆了一个小山包,唐澈拿起衣服试了又试,闹出了一身汗也没穿完全,她放弃了。

甄殓伏在案上查看典籍的时候,感受到了来自背后的目光,回头一看,唐澈就露出一张脸,躲在墙后边冲她羞涩地笑了笑,甄殓突然有种,躲在墙后边的是不怀好意的小猫的错觉。

“给我瞧瞧。”他站起来走向她,“弄到这一身衣服不容易呢。”

“你从哪儿弄的?”唐澈一遍别扭地走出来一边问。

原来她只穿到了中衣这一层,素白的上衣和纯黑色的齐胸襦裙,让她看起来特别高挑。

“……这样也挺好。”甄敛扶着她的腰笑了笑,“真让你穿成万花女弟子,总有种违和感。”

“这样就不违和?”

“不,很漂亮。这衣服是相识的一个师妹那要来的,这次你受伤她也帮了忙,说实话你身上伤口太多……我一个人短时间内忙不过来。”

“哎,那我要找机会去谢谢她了。”

“等形势稳定了再去不迟。”

“话说。”

“嗯?”

“你还没给我见识过你的雪凤冰王笛。”

甄殓哑然失笑:“这有何难?还是你憋着不说很久了?”

“看来我应该在赫琪找你之前就该说清楚,凡是我觉得好看的东西别人都不准看。”

“如此甚好。”

“我知道你会跳神乐舞,什么时候给我来一曲。”

“……哦,这你都知道。”

“我还知道你们阿麻吕师兄思乡成疾,闲着没事就教一些亲近的弟子演奏雅乐。”

“那你大概不知道,阿麻吕师兄非常嫌弃我拿着一副死了爹娘的表情在跳神乐,却老喜欢拿我做示范。”

“他一定是暗恋你。”

“差不多得了。”甄殓无奈地摇摇头。

“来吧来吧。”唐澈拉着甄殓坐下来,“先吹一曲。”

“可有想听的曲子?”甄殓掏出雪凤冰王笛坐了下来。

“嗯……这个我不太了解,你选一首吧。”

“你来。”甄殓扶了唐澈,走向门口,“我们去问道破。”

“去那里干嘛?”

“那里有株长势极好的木芙蓉。”

“然后呢?”

“你来了就知道。”

出了门未必安全,唐澈心里明白得很,唐家堡地界内严禁恶性私斗,违规者情节严重的可以直接被击毙,但没人能排除被暗伤的危险,这就是刺客云集的地方,更何况唐澈害怕的是个极其出色的刺客。

甄殓把她扶上马,唐澈略微歪了头,靠在甄殓胸前,隐约想起之前的清明,甄殓也是这么与她同骑,那时她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尽量不要与他有半点接触,这点当时的甄殓恐怕也察觉到了。

马匹在路上缓行,偶尔草丛中蹦出一两声虫鸣,更衬得夜色凄清冷寂,

到了问道坡,甄敛先下了马,动作极尽小心之能事地把唐澈抱下来,唐澈悄悄抹了把眼角的泪花,抽了抽鼻子。

“那个就是你说的木芙蓉?”唐澈指着前方一株树冠茂盛如云的大树道。

“是啊,怎么我倒是比你清楚?”

“我只记得唐家堡建筑物和道路的分布,其他的东西一概不管。”

甄殓扯出一丝苦笑,牵了唐澈的手,两人来到树下。

唐澈找了个平坦冰凉的大石头坐下,翘起了二郎腿好整以暇,甄敛手速极快地转了圈雪凤冰王笛,冲着唐澈挑了挑眉毛,将笛子放到嘴边吹了起来。

这是唐澈从未听过的曲调,乐音行云流水清越悠远,纤细曼妙的笛音缓缓交织柔顺如潺潺流水,又仿佛是谁在轻吐缓纳一诉衷肠,唐澈见到了不知从何处落下的雪花,一片片花瓣般落在草叶上,甄殓乌黑的长发上渐渐也沾染了一层层细薄的白沫,甚至睫毛上都是清晰可见的挂着。

唐澈以为这就是百年难遇的人间美景了。

直到她问到一丝花香,扭过头去,才发现,树下不知何时竟多了个衣着华美的舞姬,一抬手水袖如云一颔首衣袂胜花,她回首低眉,唐澈瞧见了她的模样。

眼睛仿佛被灼伤般,眼泪留下来了。

那是无法用人间的语言形容的,完全纯粹无暇的美。

这种震惊存留到了一切尘埃落定,万物归于寂静,甄殓手执玉笛,站在她面前,微笑着俯视。

“如何?”

唐澈动了动石化般的脖子,瞪圆了眼睛看向甄殓:“那是……那是……”

“花的神明,没有固定名字。”甄殓说着绕过唐澈面前,在她身边坐下。

“真是……”

甄敛伸手替她拭去脸上泪痕:“那确实是凡人无法承受的光景啊。”

“我想起来了,我生日那天,你说要带我去看人间没有奇景,就是这个吗?”

“是啊,可惜了。”

“至少有生之年看到了。”唐澈歪着头微笑道,“你用笛声就召来了神明?”

“怎么说呢……我跟她有些私交吧。”

看着唐澈眯起眼睛,甄殓无奈地摇摇头:

“你知道神和其它物种最大不同之处在哪吗?”

“我哪儿能知道。”

“没有感情。”

“哎?”

“你这么想吧,夹杂着私人感情行事偏颇的,有资格成为神明吗?”

“完全没资格。”

“这就对了,只要位列神位,精神领域是绝对的空白。就说刚才这位花神吧,她最大的兴趣就是催成花开和跳舞,她若认为我的曲子够好足以引她共舞一曲,她就出现舞一曲,兴尽了就走了。你大概不知道,神若是动情,就被默认为劫数未尽,还需打下凡间受苦的。”

“所以所谓的私交是……”

“以前她夸我曲子好,有机会伴舞一曲是极好的。”

“就这样?”

“就这样。”

“啊……人和曲,都很美。”

“你喜欢?”

唐澈默不作答,只将身子一歪,靠在甄殓宽阔柔软的肩上,她只觉某人微热的呼吸吹起自己的刘海,胳膊就绕过腰,牢牢地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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