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怎么样，小猫咪，找回点感觉没有？”
上午时分，本应空无一人的军官食堂里闯入了一名不速之客。
“玛莎……不，苏利文副局长。”
正百无聊赖的把玩着咖啡杯的我看了一眼来者，习惯性的想要起身，但屁股还没离开座位就被对方轻轻的按了下来。
“不用多礼，跟GMIR不一样，FIA不是一个军事机构，位阶也没有那么森严，我只是顺路过来看看老朋友，大家随便点就可以了，叫我玛莎就好。”
说着，玛莎·苏利文翘着二郎腿坐到了我的对面，这家伙在大破灭之后，靠着自己的胆识和才干短短两年时间就从一个外勤特派员爬到了FIA二把手的位置，这些事我还是来到这里之后才从别人的口中知道的。
“能被称为‘老朋友’还真是荣幸，不过你来这里可不是看看我这么简单吧。”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举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黑咖啡很苦，一如我现在的心境。
“有话就请直说吧，副局长大人。”
“都说了不用这么客气了，如果不把你当朋友，这幅价值几个亿的战斗躯体，我也不会轻易交给你不是？”
一边说，玛莎一边无视墙上的禁烟标志，从怀里取出了一支女士香烟，她所说的“战斗躯体”是我现在正在使用的希尔德·格林的身体，这具躯体具有毁灭性的破坏力，完全就是一件人间兵器，曾经使用过它的我十分清楚它的危险性，至于为什么它会落在FIA的手上，玛莎又怎么会舍得把它交给我，那我就完全没有头绪了。
“谢谢你的慷慨，但其实我更喜欢希鲁·格林的身体，如果你能把我原本的身体还给我，我会更感激你的。”
“呵，你认真的？希鲁·格林只是个不名一文的**丝下士，而希尔德·格林可是少校，是名满天下的‘维西亚的鬼神’，又能打，又有地位，还是个能上杂志封面的小美人儿，傻子都知道应该怎么选吧。”
“……你就当我是个傻子吧，我的意志和觉悟配不上这具身体，我只想以格林的身份跟自己心爱的人平静的过完余生。”
“哈，你觉得可能吗？”
听到我天真的发言，正在吞云吐雾的玛莎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我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不过谁又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呢？如果放弃了希望，那人生就真的只剩下一片黑暗了。
“先不说这个了，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没人欺负你吧？”
看到我情绪低落，女局长赶紧咳嗽一声转换了话题。
“马马虎虎吧，生活条件倒是挺好的，但对我来说根本没有意义，而且待在这怎么看都像是在坐牢。”
“你就不能用‘软禁’这种比较中性的词吗？”
“……有什么区别，我连去浴室洗个澡都不自由，更别说到外面去做恢复性训练了。”
“什么什么，你还要出去做恢复性训练？训练什么？怎么穿裙子跑步不走光？”
“是体能恢复训练。”
“我觉得还是我说的那个训练对你来说更重要，你在阿提努斯的小视频现在都还排在偷拍类热搜榜的前几名。”
“……苏利文副局长。”
“嘛嘛，开个玩笑，别生气嘛，哈哈~不过说真的，小猫咪，你真的有必要去做什么恢复性训练？我觉得你现在空手都能拆了这座基地。”
“这不一样，肌肉反应，耐受力，集中力，以及最重要的意志力，都需要在长期的日常训练中不断磨砺，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抱怨新身体没有纳米辅助神经元哦~”
“哈？怎么会想到那里去？就算有神经元，我也不会放纵自己……话说这身体原本配套的神经元呢？该不会被你们FIA拆下来研究了吧？”
说着，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贝斯特一直以来所栖身的地方，现在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们倒是想呢，资料显示曾经配置于这具躯体的纳米辅助神经元是还没投入量产的最新型号，在GMIR眼里大概那玩意比这破身体值钱多了吧。”
玛莎边说边耸了耸肩。
“好吧，你闲着没事干想流流汗其实我也没什么意见，本来纳兰堡在大破灭之前就是PKF的新兵训练营，器材和设备都不成问题，只要你不给正在基地里整编的NPKF添乱，想干什么就去干吧……反正这里也没人能阻止得了你。”
“是么，如果真的没有东西能阻止我，你今天大概也不会在这见到我了。”
我轻哼了一声，抬头瞥了一眼天花板上的摄像头。
“说实话吧，玛莎，你们把贝拉藏到哪去了？我能感应到她的脑波，她肯定就在附近，但我没法定位她的位置，因为脑波信号断断续续的，就好像她本人一下清醒一下昏迷一样。”
“啊？这你也能感应得到？”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没有回答的必要……怎么，想你的小娘子了？就你现在这幅样子，就算见到了她也只能干瞪眼吧？”
玛莎吐着舌头用双手做出了一个下流的手势，强忍着跳起来给她一巴掌的冲动，我咳嗽了几声，重新将话题给导回了正轨。
“你们想靠挟持贝拉来控制我的意图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那女孩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重要，想让我跟你们合作，就先把她给放了吧。”
“那可不行哟，我再慷慨大度也不可能让一个SIU大摇大摆的在我们的地盘上晃荡。”
“……多米尼卡的事你也知道了？”
“有什么好惊讶的，我们FIA好歹吃的也是‘情报’这口饭，永饶是我们的主场，‘主人’还不如‘客人’知道得多这也太荒唐了吧？”
“既然你知道多米尼卡的存在，那还敢把贝拉藏起来？据我所知，那女人手底下有一整只SIU小队，你明白那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要将价值好几亿的装备托付给一个不信任我的小鬼？”
“别开玩笑了，就算有战斗躯体，我也不是SIU的对手，我没死在那些怪物手上，纯粹只是运气使然。”
“哈哈，不要妄自菲薄嘛，小猫咪。能让‘西联的天才’青睐有加，需要的可不仅仅只是运气。”
说着，玛莎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我就明说了吧，不管是你还是那丫头背后的行星联合，都不是我和FIA能应付得了的东西，不过嘛，考虑到你和她之间的关系，这条‘平衡木’就没有那么难走了。”
“什么意思……你想利用我和贝拉的感情来牵制我们两个人？”
“就是这样，那丫头喜欢你，连带着跟她脑波融合的多米尼卡也不可能对你的安危坐视不理，所以只要你还在我们的手上，那些SIU就不会轻举妄动，反过来也是一样，你是不可能在贝拉状况不明的情况下向我们举起反旗的，这也是我会那么大方的直接把战斗躯体交给你的原因之一。”
“你说‘之一’；？难道还有别的原因么？”
“当然有，你看，在战斗躯体里埋一颗炸弹可比在仿生躯体里做同样的事简单多了，你甚至都不需要考虑电池的供能问题。”
“……炸弹么，一个月前第一次跟你见面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也是个满脑子为国为民的理想主义者。”
“理想主义和炸弹又没什么冲突，不如说，某种意义上，这两者的关系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亲密呢~”
“并没有否定自己是理想主义者嘛。”
“偷偷告诉你，做情报工作的基本上都是理想主义者，只不过大家的‘理想’都不尽相同罢了。”
“说了那么多……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我既对你的‘理想’不感兴趣，也不想要你那掺了炸药的‘施舍’。”
“我想要你做的事，不是一早就跟你说过了么？”
“加入NPKF，赤膊上阵帮你们那个所谓的‘临时政府’打内战？”
“听起来不像个体面的好工作？别急，这还不是用人合同的全部内容。”
说到这里，玛莎卖关子式的顿了一顿，一秒之后，两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推开了食堂的大门，粗暴的将被束缚具包裹了全身，看起来像是重刑犯的贝拉搬到了我旁边的座位上。
“伊希尔！？”
既兴奋又惊讶的我下意识伸手扶住了爱人，随后当着那些黑衣人和玛莎的面扯烂了她身上的锁具，紧紧的将虚弱的她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怎么样，这个‘补充条款’够有诚意了么？”
“可恶，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我一边试图唤醒怀中气息微弱的金发少女，一边对玛莎面露凶相，但后者只是挥手遣散了部下，对我的愤怒完全无动于衷。
“只是常规的检查，你知道的，我们得确保SIU……”
“常规检查会把她弄成这样？常规检查能一查一个月！？”
不等玛莎把话说完，我就怒吼着抢过了话头。要不是苏醒的贝拉轻轻拉住了我的胳膊，我差点伸手抓起桌子对面那女人的衣领。
“嘿，火气倒是不小，但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立场？”
玛莎一脸淡定，似乎早就料到了我会有激烈的反应。
“之前我也说过了，这丫头可是SIU，S、I、U！还是在面对你的时候，我们FIA手上为数不多的几张底牌，她是这么的危险，又是那么的宝贵，你知不知道就这么白白把她交给你我要在组织内外承受多大的压力？”
“贝拉不是SIU！”
“她是……起码她的一部分是，另外，虽然她越虚弱对我们越有利，但这丫头现在这个状态并不是我们造成的，具体原因我们也在调查。”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供能不足。别误会了，我们可没克扣这丫头的伙食和强谐粒子的供应，但大部分的能量似乎都凭空消失了，某些脑子够聪明的家伙怀疑消失的能量都被上传到了脑波网络，但具体为什么会这样，又是谁用什么方式做到的，那就没人知道了。”
“可恶啊，这么一来，贝拉她……”
“嘛，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丫头的身体还是健康的，也就是说，虽然大部分的能量被转移走了，但剩下来的依然足够维持生命，只要细心照顾，想长命百岁也不成问题。”
“……”
“怎么不说话了，小猫咪？还是说，你已经猜到我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你想用虚弱的贝拉来要挟我就范，对吧，苏利文！”
“喂喂喂，别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嘛。这不是一开始就挑明了的事么？”
玛莎一边说一边再次耸了耸肩。
“FIA不是犯罪组织，我也没有看人受苦的兴趣，这其实是一笔公平的买卖，我已经给了你机会，你完全可以不跟我们合作，自己想办法拯救自己的心上人。”
“……这买卖还真是‘公平’得可怕啊。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当然有，外面有的是组织和势力想要跟你们‘合作’，至于那些家伙会不会像我这么‘真诚’，就劳烦你自己开动脑筋来想一想了，我可爱的小蠢猫资讯聚合体~”
“……”
玛莎的一席话语把我逼上了绝路，在这里当场跟她翻脸是不可能的，但我真的不想再去为那些祸乱永饶的混蛋卖命。虽说拒绝FIA，我和贝拉的处境只会更糟，不过只要两个人齐心协力，我相信即使不再拿起武器，我们也能过上安宁幸福的生活。
“想好了没有？蠢猫，我还在等着呢。”
“那你不用等了。”
“呵呵，真有骨气，不但不在乎自己的死活，连爱人的死活也不在乎了么？”
“路是用脚走出来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玛莎，但就像你说的那样，每个人的‘理想’不同，不管握有怎样的‘大义’，也不是所有人都会与你相向而行。”
“精彩的发言，看来你是铁了心的想要反抗命运了呢，小蠢猫。”
“我叫希鲁·格林。”
“非常好，希鲁·格林，既然如此，关于某个银发小姑娘和你以前的那些战友的事情，想必你也是不想再听了吧。”
“……”
“喂喂喂，都说了别老是露出那么凶的表情啦，皮肤会变老的。”
“哈，玛莎·苏利文……谁说你手上的牌不多的？”
盯着面前女人那张游刃有余的脸，我握紧的拳头渐渐的松了下来，没有人的人生会是“自由”的，在贝拉被他们带出来的那一刻，我就应该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了。
“喂，这是你拜托我去查的事情，你不会给忘了吧，小丫头？”
一边说，丢掉了烟头的玛莎一边从衣服下面取出了一个微型投影球，在他按动球上的按钮之后，十几张我熟悉或者不熟悉的面孔被投射到了我眼前的空气之中。
“一个月前，遇袭的国民军运输队并没有运载任何不可告人的东西，现场遗留的战场记录显示，你看到的都是幻觉，你没有从车底下救出任何人，我搭乘的那架‘地狱男爵’也没有装探照灯，更别提什么灯柱下的人影了。”
指着投影中的一名银发少女，玛莎用十分平静的语气接着说道。
“虽然如此，但出于对你负责的态度，我还是去查了一下你说的那个‘孩子’，结果你猜怎么着，还真的被我给找到了。三个月前，在纽兰（NEWLAND）大陆的玛塞城，一名国民军的下士从老城区一座早就被炸烂了的医院里捡到了一个不会说话的银发丫头，那丫头身上除了有一块写着‘塔碧莎’的病人铭牌之外，没有任何其他身份信息。随后，这丫头被送到了当地的福利院，不过那座福利院当月晚些时候就在国民军与纽兰救国军的武装冲突中被流弹击中了，里面所有的孩子全都下落不明，这丫头最后一次被目击到是在上周末，纽兰日报的战地记者在玛塞城西城拍下的一张新闻照里出现了她的身影。喏，就是这张。”
“这……这不是少年兵吗！？”
看着镜头里那个带着头盔，抓着步枪的稚嫩身影，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最看不得未成年人在战场上流血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正在干些什么！
“告诉我，玛莎，这丫头是属于哪一边的，国民军？还是救国军？快告诉我！”
“这种事我怎么知道，你还真以为会有人给炮灰少年兵造册登记啊。”
“那我要怎么才能找到她？你有办法把我送到纽兰大陆去吗！？”
“办法当然有啦，事实上，我本来就打算把你送到那去。”
说到这，玛莎脸上露出了狡黠的表情。伴随着他的操作，一张玛塞城的电子沙盘地图和更多陌生人的面容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在纽兰救国军的攻势下，国民军已经丢掉了大半个玛塞的控制权了，虽然那些乌合之众会被打得满地找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救国军的背后有行星联合出钱出枪嘛，不过呢，玛塞港是个联通西联和纽兰两块大陆的重要港口，作为国民议会的盟友——对，我们和他们现在已经是盟友了——我们这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落到亲行星联合的纽兰救国军的手里，于情于理都必须派兵过去支援。”
“于是就想到了我？不，不只是我……外面正在编练的NPKF部队，它们才是这支远征军的主力。”
“嘿，在这种事情上脑子转得倒挺快。现在知道我把你送到这来的真正原因了吧？”
“知道了……果然，炸弹和SIU都不是你给我换上战斗躯体的最主要的理由，你……不，FIA真正想要的，只是这张脸——这张属于‘维西亚的鬼神’的脸。”
“没错，‘维西亚的鬼神’，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吗？”
“什么的开始？你们的维埃拉大总统君临天下的开始？”
“哈，你还真是高看自己，小蠢猫~大人物的事情你就别去瞎操心了，好好操心一下那些你应该操心的事情好不好？”
说着，笑了起来的玛莎按动投影器，将最后一组人像投到了我的跟前。
“于是就是这样了，希尔德·格林少校，来见见你麾下的新16TH的成员们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