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疼……就不能打另外一边吗……”
我捂着自己已经完全肿了起来的左脸，可怜兮兮的小声嘟哝了一句。没想到我话一出口，右脸紧跟着马上就传来了一阵烧灼的感觉。
“我成全你！是不是还想再来一下！？”
“不……不用了……对……对不起……”
我抱着自己的面颊赶紧低头道了歉，生怕再多说一句废话又要遭受额外的皮肉之苦。
“跟你呼吸一样的空气都让我感觉恶心，废物，滚出我的视线！”
“是……军士长……”
除了低声下气的道歉和唯唯诺诺的应承之外，我不敢有多余的举动。反正我被贝拉讨厌也不是第一天了，与其费劲去跟她争辩惹出更多的麻烦，还不如就这么息事宁人来得更好。
【唉……我到底哪里惹到她了……】
这样粗暴的对待我的贝拉军士长，曾经也在我受重伤的时候去医护室看过我还帮我削过苹果……现在想想，果然还是因为罗塞莉的事情她才会跟我完全闹翻的吧。
如果我不知道少尉那些不堪回首的悲惨过去，我会不会对一个像她那样的‘战犯’施予援手呢？如果我和蕾拉的人生没有任何的交集，我会不会像军士长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敌视所有原联合军的成员呢？
一边想着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我一边来到了我的专属补给点。这时，我发现我的那台原本应该停泊在这里的XM-09P已经不知所踪了。
“喂喂喂，我的AS去哪了？”
我赶紧拉住了一个路过的整备兵，作战马上就要开始了，这种时候要是再出什么意外我可就真的受不了了。
“你说你那台会自己动的XM-09P啊……”
整备兵摸了摸脑袋。
“我们检查了一下，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为了保险起见，老爷子叫人先把它移到地下仓库里去了。新配给你的AS停在最靠里的七号补给点，也是一台XM-09P，不过这回老爷子没空帮你调整，机体现在是刚出厂的预设状态。”
“预设状态？总之……谢谢你了。”
谢过对方，我扭头就朝七号补给点跑去。那里果然有一台被满是灰尘的帆布盖着的‘自由斗士加强型’，看样子它被丢在地下仓库的角落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
【正式作战的时候就让我用这种东西么……】
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使劲掀开了机体外部盖着的帆布。说起来，我在1187次军列上启动XM-11之前也做出过与现在一模一样的动作。当时我驾着那台快要没电的AS，误杀了差不多两个班的‘天使军刀’。这一回，开着这台旧型机，我可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丰功伟绩’……
【可恶……没有更好一点的机体了么……】
虽说我对之前‘战神科技’的人诱骗我，让我驾驶有问题的‘战骑将’在GMIR面前进行室内演习一事依然耿耿于怀，但那台XC-04拥有超乎想象的卓越性能却也是不争的事实。开过了‘战骑将’再来开旧型的‘自由斗士’，就好像尝过了顶级的冰淇淋蛋糕再去吃面包一样……实在是让人完全的提不起精神。
【罢了……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到作战上吧……】
自我安慰了一句，我三两步跃进了AS的座舱。启动引擎，开启电脑……我按部就班的做着那些自己已经不知道做过了多少次的乏味工作。直到系统自检结束为止，我呆呆的坐在驾驶舱里虚度了差不多两分多钟的时光。
【果然好别扭……】
这是我驾着没有经过任何调整的XM-09P迈出第一步时的感想。这台动作迟钝，响应奇慢的装甲步兵，在我看来简直就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产物。明明永饶战争才刚结束没多久，与军事有关的新科技的发展就迅速的将旧型装备逼迫到了如此尴尬的地步……随着时代的变化，或许有一天，曾经傲视群雄的XC-04，也会落得与这台‘老兵’一样的下场吧。
【只有人类才是永远不会被淘汰的‘兵器’吗……】
我拉起操纵杆，抬腿将AS移出了补给架。顺着整备兵的指引，我将这台已经明显的落后于时代的钢铁巨人停到了仓库门口的货运拖车上。
“充电就拜托了。”
向靠在货车边上的整备兵打了个招呼，我返身又回到了仓库。除了那些被拆成了零件的备用机之外，大部分处于实战状态的AS都需要驾驶员来移动。这项工作枯燥无味，但好在并不算太浪费时间。比起真刀真枪的去战斗，这已经算是相当轻松的任务了。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完成了整个中队的出发准备。现在的16TH加上我在内一共还有八名驾驶员，我们的AS与同等数量的后备机一起分装在了三台货运拖车上，武器装备和备用零件则由另外三台货车负责运输。再算上一辆装运整备班人员和他们设备的机动车，两辆移动式充电工程车，车队的载具数总共为九台。
这个数量与那些齐装满员的装甲步兵中队相比略少一些，但走在路上仍然是相当显眼的目标。为了保证安全，第一装甲营会派出一个排全程护送我们前往维西亚河谷入口处的‘贾拉维’兵站，当然，我们中队自己也要时刻保持有一个四机编队的战术小组能随时投入战斗。
目的地距离阿提努斯基地的直线距离180公里，行车大约需要五个小时的时间，在与基地正门等着我们的护卫队汇合之后，以两辆‘掠夺者’越野车打头，一辆‘大酋长’主战坦克殿后的庞大车队载着我们整个中队和所有的装备踏上了前往维西亚河谷的征途。
作为待机组的一员，我所乘坐的载具是一辆专门用来运送AS的大型拖车。因为可以通过后门很容易的就登入在后面货运平台上半蹲着的装甲步兵，所以我与同样执行着待机任务的贝拉被获准坐在了驾驶室里。
为我们开车的是布莱索军士，除了他之外，副驾驶席上还有一个第一装甲营派来随车护卫的的年轻二等兵。我们这辆车处在车队比较靠后的位置，在我们前方的是阿尔维斯上尉和他妹妹所搭乘的拖车，在我们后方的则是一辆运送武器弹药的重型防弹大卡车。
【好无聊……】
我坐在驾驶室的后方，一边吹着空调一边百无聊赖的打量起窗外的景色，此时车队正顺着61号州际公路一路向南，在远离阿提努斯基地之后，虽然雾气的浓度有所减弱，但可视距离一直也没有超过一百米。
道路两旁笼罩在迷雾下的林区风光看久了实在是让我昏昏欲睡，不过正在执行待机任务的我可不能真的去睡，因为有什么突发情况的话，保护车队安全的重担将会毫不留情的压在我的肩上。
【大家都在干什么呢……】
我把自己的注意力从车窗外抽回，转而开始打量起驾驶室里的其他人。正在开车的肖恩没什么好说的，他带着个耳机不知道在听着些什么，时不时的就会传来一声傻笑。在他身边的那个全副武装的二等兵看起来就严肃得多了，年纪轻轻的他死死的抱着怀里的步枪，似乎只是跟我们16TH的人呆在一起就会让他感到无比的紧张。
【说起来，其他部队里似乎流传着很多有关我们中队的传言呢……】
一提到中队的负面形象，我总是没来由的想起那个喜欢胡闹的诺艾尔队长，这么久也没有她的消息，我不由得开始担心起她在再教育中心的境况。
【少校的话，肯定没问题的吧……】
我摇了摇头，将思绪放回了眼前。看完了面前的两个人，我理所当然的把视线投向了身边同僚的方向。
靠着另外一边车门的贝拉此时正在看书，在感受到了我的注视后，这个为了节约登机时间而提前扎起了头发的女孩阴沉着脸转过了面颊。
“看什么看！死白痴！空调吹傻了？”
“呃……对不起……”
我赶紧收回了目光，不敢再多看她一眼，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还是偷偷的瞧了几眼她拿在手上的书籍，想搞清楚她平时都在看些什么。
【嗯？包了书皮的？】
我有点惊讶于这个时代还有人会去包书，这不禁让我对书本内容的好奇心更加的旺盛起来。为了看清书皮上手写的小字，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她那边稍微靠近了一点。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想死我就成全你！”
我没想到自己那么细微的动作最后也没逃过军士长的眼睛。贝拉满脸怒色的将手上的书本卷成了棒状，劈头盖脸的向我打来。面对少女不讲道理的暴力，我没有办法还手，只能任由对方撒气。好在软皮的书本打在身上完全没有直接被她的粉拳锤打时那么的疼，我抱着脑袋坚持了一会，很快坐在前排的二等兵就用步枪的枪身强行阻止了她的袭击。
“你们在干什么！下士，你做了什么！”
不明就里的护卫大声喝止了军士长的举动，不过他最后却把事情归咎到了我的头上，正当我想开口为自己辩解之时，肖恩的声音响在了驾驶室里。
“他们闹着玩的，大兵，别理他们了，都老夫老妻了，床头打架床位和啦！”
“啪！”
满脸羞红的军士长使劲的用手上的书本赏了胡说八道的布莱索一下，结果慌乱之中她一不小心打到的却是驾驶席上高耸的靠背。强烈的反作用力让书本挣脱了她手腕的束缚，直直的弹飞到了我的额角。
“啪！”
“啊呀呀……”
我一边摸着额头上红肿的‘着弹点’，一边顺手捡起了地上的软皮书随手翻看了起来。我不知道这应该算是‘飞来横祸’还是‘因祸得福’，但当我看到书皮上的文字写着的是‘AS机动战术高阶运用’，而里面的内容却跟AS毫无关系后，我顺理成章的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健康的人际交往能够调节情绪，舒心健体。人际交往既是知识的交流，也是情感的交流。在人际交往中，人们通过一定的形式，彼此述说各自的喜怒哀乐，这样就能增进相互之间的感情，调节心理和情绪……”
在贝拉惊惧的眼神中，我轻声读出了其中一段随便翻到的内容。由这段文字判断，我想这大概是一本教人怎么交朋友的工具书吧。
【哈？她平时都在看这种书的么……】
我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判断，因为按照常理来说，打发时间时应该选择更加轻松一点的读物。我也不知道自己是那根神经搭错了，为了探求真相，我居然下意识的动手拆开了已经包好的书皮，想去直接看看书本真正的名字。
“还……还给我！！”
我这无脑的举动彻底惊醒了呆滞的贝拉，如梦初醒的她疯了一样的跳了过来一边打我一边强抢起我手上的东西。本来我是并不打算反抗的，只是书皮拆了一半，我的手还陷在夹层之中无法轻易抽出，再加上她打我的时候我下意识的伸手去护，结果这一下就使得场面乱得根本无法收拾了。
“你们在干嘛！快住手！”
不明所以的随车护卫眼见用步枪已经没法分开我们两个了，只好从副驾驶座上翻身来到后排加入了我们之间的混战。整个驾驶室里乱成了一团，也亏得肖恩这个时候依然还能保持冷静，抱着看笑话的心态的他完全没有因我们的乱来而影响到自己对车辆的操控。
不过在一发走火的步枪弹擦着他的耳朵击中了前排的挡风玻璃后，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整备兵在恐惧中本能的踩下了刹车，但质量很大的拖车却没有办法立刻就停得下来。在惯性的作用下，后面挂着的货运平板向前侧滑着与车头形成了一个角度，几乎将整个路面全部占满，这使得在我们后方正常行驶着的弹药卡车根本无处可躲，为了不翻下路基，它最后只得两害相权取其轻的侧过车身撞上了拖车的中段。好在大雾状态下大家的车速都不快，不然在拖车驾驶室后排没有系安全带的我和贝拉还有那个二等兵现在一定已经飞出了车外……
“咳咳……大家都没事吧？”
恍恍惚惚之中，被震得倒卧在了地板上的我听到了肖恩的呼唤，但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伸出的手摸了半天也没摸到我想象中的前排靠背。最后打开车门把我们几个弄了出来的是从车队后方火速赶来的第一装甲营的士兵，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我们遭到了游击队的袭击，后来才搞清楚刚才那声枪响不过是枪支走火的意外。
如果不仔细追究的话，‘大雾天的车祸’这种事写个报告也就不了了之，不过我们显然没有那个运气。那个二等兵向他的长官如实的报告了我和贝拉的‘冲突’，于是事态一下就向着难以收拾的方向发展了。
“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军官们开了个简短的碰头会后，虎着脸的阿尔维斯上尉将我们两个倒霉鬼单独拎到了路边。
“……”
贝拉和我都沉默不语，军士长心里在想些什么我不知道，我只是因为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一时之间根本不知该从何说起。
“现在装哑巴？现在装哑巴有什么用！你们知道你们惹出了多大的麻烦了吗！？赶紧给我老实交代！我看看还能不能帮得了你们！”
说着，上尉向不远处的人群看了一眼，克罗艾队长与艾吉斯中尉此时依然在那边与霍恩班长和戴着头盔的护卫队指挥官交换着事故的处理意见。
“我……”
见少女久久不愿开口，我稍微组织了一下词语打算向阿尔维斯坦白驾驶室里发生的一切。不过在我偷偷的看了一眼神情无比低落的贝拉后，我改变了自己的心意。
“呃……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去抢贝拉军士长的书的。”
“抢书？什么书？”
在上尉脱口而出‘什么书’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明显的再次感觉到了贝拉惊惶的视线，她对那本书的在意程度已经超过了我的想象。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既然贝拉让我察觉到了她的心意，那我就不可能对它视而不见。
“AS机动战术高阶运用。”
“AS机动战术高阶运用？你抢这书到底是想怎么样？”
阿尔维斯面无表情的逼近了我一步，满头是汗的我为了躲过他的视线赶紧低下了自己的脑袋。
“呃……其实我只是想让贝拉军士长多注意一下我而已……所以都是我的错……请放过军士长吧。”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感觉自己说谎的水平简直连小学生都不如……一般人哪里可能会扯出如此蹩脚的理由，这蠢话听起来简直蠢得就好像没过脑子的真话一样……
“格林下士，你多大了？你以为你是初中生吗！？还有你，贝拉军士长，西联军校到底是怎么教你的？你居然跟着这个白痴犯浑！？你上车的时候脑子被门夹了吗！！&%@￥%@……”
阿尔维斯肆意的大声批判了我们五六分钟的时间，他似乎是把诺艾尔被抓走后积攒下来的压力统统的都发泄在了我们的身上。
虽然我有点可怜以前经常被副队长这么呵来呵去的原队长，但事实上早就习惯了被各种各样的人来回教训的我对于上尉的怒斥实在是没法产生什么太大的感觉。
在一头灰发的阿尔维斯终于喘着粗气住了口以后，我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身边的军士长。虽然贝拉的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不过我还是从她此时微微翘起的嘴角上感觉出了她豁然开朗的愉悦心境。
【呼……又过了一关……】
我叹了口气扭头看向了路旁白茫茫的未知世界。一块我之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路牌告诉我，车队现在距离维西亚河谷还有200公里。
【路还长着呢……慢慢来吧……】
我又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