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听到康斯坦丁的话语，我愣了半天，虽然消灭净化委员会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打死我我都不敢相信这个提议会从我面前的女人口中说出来。
“我说要干掉净化委员会，怎么了，你舍不得他们么？”
“不，我只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想干掉他们？他们不是……你……他们跟你不是一伙的么？”
兴奋和困惑刺激着我的神经，以至于我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看到我这样的反应，康斯坦丁捂着嘴笑了半天，笑够了之后，她倚着扶手轻轻撑住了自己的面颊。
“上尉，你什么时候产生了我跟那群没智力的永饶猴子是一伙的错觉？”
“你跟他们不是一伙的？那你之前说的‘罚酒’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啊，只不过我能提前阻止他们，但你不接受我的好意，我当然就没必要费那个事咯。”
“你这家伙！那群混蛋又不只是针对我！那么多人都被他们祸害了，你还嫌他们做的坏事不够多吗！”
“我也觉得太过分了，所以这不是在跟你商讨解决之道么？我已经掌握了大部分的人员名单，以我的军力一瞬间就能把整个组织彻底肢解。”
“少来了，你真想解决还不早就动手了，要找人商量也应该去找克鲁塞而不是我，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直说吧！”
想到蕾拉之前的提醒，我一下就理解了康斯坦丁的想法。
“上尉还真是快人快语，既然你已经有觉悟了，那我也不跟你客套了。”
被我说破了心思的女人也不反驳，反而点着头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我要你和你的中队参与对吉尔贝托线的首轮攻击，顺着52号公路往西，打开‘红宝石’突破点，然后一路直插到贾拉维要塞前方，配合其他部队合围并扫清河谷南方的所有FLF。”
这么说着的康斯坦丁不知从那里抽出来了一条教鞭，在她的操纵下，中央的投影仪上显示出了从贾拉维要塞到吉尔贝托一线的卫星地图。
“52号公路是维西亚河谷的主要干道之一，FLF肯定会重点布防，你让我们一个AS中队去打开突破点？你们怎么不叫我们去自杀！？”
看着眼前的卫星地图，我紧紧皱住了眉头，横穿河谷的52公路靠近吉尔贝托的一段，一侧是万丈深渊，另一侧是覆盖了茂密林木的陡峭斜坡，要是在公路上被人伏击，就是神仙也只有死路一条。
“这次作战又不是只有你们一支部队参与，第一装甲营的一个坦克排和139团的C连以及战神科技的ARES都将与你们同行，82旅会沿着河谷北岸的61号公路推进，我们地球军会在河谷中段发起攻击，火力支援方面由141航空大队和第三军的直属炮兵团负责，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只需一天我们就能突破吉尔贝托线，消灭贾拉维以西的所有敌军。”
康斯坦丁用教鞭指着地图，慷慨激昂的向我讲解了自己的作战计划，平心而论，这个计划虽然冒险，但回报也确实丰厚，最大的问题在于作战的成败完全寄托在我们16TH和82旅的部队能不能顺利会师贾拉维上，如果我们两支部队不能及时封住“口袋”，那吉尔贝托一线的敌军肯定会大量退入要塞，之后的要塞攻略战将因此提升好几倍的难度。
“怎么样，上尉，这笔交易划不划算？”
“用我们中队的命来换白口罩们的命么……还真是笔好买卖啊。”
我苦笑一声，起身将投影地图放大到了52号公路的沿线区域。
“52号公路直通贾拉维要塞，是我军进攻和FLF撤退的重要通道，FLF无论如何都会在沿线投入重兵，就算有空军和炮兵的全力支援，想从这里突破吉尔贝托线也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为什么你要让我们中队去打头阵？要说武器装备，有军工企业的支持，其他AS中队也不比我们差多少，要论作战经验，光是156团就有不少永饶战争打出来的老部队，不管怎么看，16TH都不是最佳选择。”
“16TH确实不是最佳选择，因为格林上尉——你才是最佳选择。”
康斯坦丁突然伸出手指向了我的鼻子，她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把我惊出了一头的冷汗。
“我是最佳选择？什么意思……你是看我好欺负么？炼狱峰的荣誉我让给了你，这回你还想再压榨我一次？”
“当然不是，相比消灭FLF主力，率先突破吉尔贝托线又算得了什么……只不过要打开这个突破点，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换了其他人，损失起码要提高十倍以上。”
“哦？是么？你还真看得起我啊，将军，我要怎么感谢你呢？”
我嗤着鼻子反讽了康斯坦丁一句，虽然有数据库和希尔德的帮助，我驾驶AS时战斗力确实要比一般人高，但要说我一个人能降低前线十倍损失，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你不信么？一开始我也是不信的，但亲眼看过你在炼狱峰上的战斗之后，我不信也要信了……看看吧，这是上次作战的战后统计。”
说着，康斯坦丁将一块小芯片插进了投影仪，随后，一大排数据被投到我的面前。
“你们中队在艾罗隘口及炼狱峰上一共消灭了四十台AS，比这个数量七倍还多的轻步兵，三台主战坦克，五架步兵战车，歼灭了两个敌军王牌小队，破坏了两处游击队重兵防守的防空阵地，而你们的损失呢？人员损失是0，AS也只损失了五台，你们只用五台AS，花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做到了原计划需要投入一个营，耗费三天才能办到的事情，如果这还不算‘奇迹’，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能算得上‘奇迹’？”
在我出神的注视那些数据的时候，康斯坦丁一边说话一边绕到了我的身后，一闻到她身上刺鼻的香水味，我赶紧抓着外套躲到了一旁。
“只是……只是运气好而已，而且你看，游击队的损失大部分是是炮击和轰炸造成的。炼狱峰的成功也是16TH的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凭什么要把功劳全算到我的头上？”
“哦，你很有自知之明啊，格林上尉，但你说的那些都是表面现象。16TH从成立至今，所有的作战数据都在我的手上，说实话，这确实是一支很有效率，战斗能力很强的AS中队，但效费比和KD率远没夸张到你来之后的程度。通过分析16TH的战史，我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那就是只要有你……或者另外一个叫‘格林’的新兵参与的战斗，16TH就会获得不管烈度还是密度都远远超过任务所需的火力支援，同时，整个作战计划也会转由GMIR来亲自制定，很有趣，不是么？但更有趣的还在后面呢……要不要我说出来啊，亲爱的救世主大人？”
说到这，康斯坦丁卖了个关子，早已汗流浃背的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我确实很想知道隐藏在16TH和GMIR背后的秘密，但如果我表现得太过积极，肯定会正中面前女人的下怀。
“……你还知道什么？”
“嗯？格林上尉，你是真傻还是在跟我装傻呢……看你这幅样子，是不是怕了啊？没关系哦，我可以等你先去上个厕所。”
“开什么玩笑，我才不会怕你……反正你也只是在唬我吧，有本事你就说出来啊！”
“你用激将法也没有用哦，因为我本来就是打算说的。你看，这里什么监控设备都没有，不管我说了什么，都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哈哈哈哈~”
神经质的大笑起来的康斯坦丁张开了双手，随后变戏法一样的从手心里摸出了另一枚芯片，当她将芯片插入投影后，一大堆支离破碎的作战摘要充斥了我们俩所在的机舱空间，虽然日期和地点各不相同，但每一段摘要上都清楚的写着一个名字——“希尔德·格林”，一看到那个名字，强烈的胀痛感立时冲上了我的大脑。
“希尔德·格林上尉，GMIR为了保护你可真是不遗余力啊……我托了那么多关系才找到这么一点东西。从这些情报上看，你可是打过不少仗呢，从泰坦，迪莫斯，一直到红之星，奥森……刚开始还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越到后来，你参加的战斗就越危险，相对应的，取得的战果也越丰硕，伴随你出战的永远是夸张到变态的火力支援和GMIR插手过的作战计划，甚至有很多场战斗，说成专门为你量身打造的也没什么好奇怪……”
康斯坦丁一边说一边快速翻动空气中的信息，大脑一片混乱的我根本来不及仔细阅读那些细碎的文本和模糊的照片，只能勉强反应出“大屠杀”“十倍”“单机毁灭车队”“死亡人数超过五百”等等冲击性的字眼。
“够了……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这个人又不是我……我不认识这个人，你根本就找错人了！”
不等康斯坦丁把信息翻到最后，头疼欲裂的我就喘着粗气阻止了她，谁料那可恶的女人根本不为所动，反而还特地将几张激战过后尸横遍野的战场写真推到了我的面前。
“看着是不是很熟悉啊？这张是空气聚爆弹炸的，这张是铝热燃烧弹烧的，这张是战术核弹爆炸后的场景……说真的，我头一次看到这些的时候连午饭都吃不下去了，GMIR还真敢干啊，为了你居然敢用正义条约严禁使用的核武器……不过话说回来，那时他们确实比现在残忍多了，现在他们只是用卫星镭射炮来阻挡我的部队前进，要是换到过去，肯定会一炮轰到你的头上去……你一定没有忘记吧，这颗核弹当时就是对着你丢的！”
“别再说了……别再说了！都说了你认错人了！那个人根本不是我！你到底想说什么？你给我看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揪到克鲁塞那里去！？”
脑袋快要爆炸的我上前一把抓住了康斯坦丁的衣领，但那女人根本对我的作为毫无反应。有那么一瞬间，我产生了要把她丢出飞机的念头，但最后我还是在理智的敦促下缓缓的放开了自己的双手。
“我的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但根据我的研究，GMIR无论如何都会把你派上最危险的战场，然后动用包括核弹在内的一切手段让你完成最危险的任务……在红之星和奥森是这样，在维西亚和炼狱峰是这样，将来在吉尔贝托，在贾拉维肯定还是一样。与其被GMIR逼着去做些对战局毫无影响的蠢事，不如由我来发挥你的长处最大限度的缩短战争……想想看，救世主，你的活跃能救多少人的命，别忘了，其他人可不像你那么重要，GMIR压根不会理睬普通士兵的死活。”
“……”
康斯坦丁的说法让我无言以对，联系到之前的紧急出击和昨天下午的攻击行动，甚至更早之前的医院袭击与河谷作战，我只感到一张无形的大网铺天盖地的朝我压来。
我原本以为是自己反常的力量引来了这些灾祸，现在看来，说不定这些灾祸才是我获得力量的根本原因……当然，康斯坦丁口中的“希尔德”绝对不可能是我，想到格林博士说过的话，我不禁怀疑那孩子会不会是她的女儿。
【这样的话……所有事情就都清楚了……】
意外的解开了一个困扰许久的谜题，我只感到原本难忍的头疼也一下减轻了不少，但即使知道了这些，要不要听康斯坦丁的话，对我来说依然是个进退两难的选择。
“结束战争……将军，这是你的真实想法么？”
我抬起头，看向了康斯坦丁那双狐媚的眼睛，后者轻笑了一声，想都没想就张口回答了我的疑问。
“当然不是，但我可不想继续在维西亚这个小舞台上浪费时间，我讨厌这里，讨厌愚蠢的永饶猴子，讨厌这颗星球的一切……我要到更高的地方去，到一个没有人能够蔑视我的地方去……贾拉维也好，FLF也好，都不过是我的垫脚石罢了。”
这么说着的康斯坦丁朝我逼近了一步。
“你呢？格林上尉，会问这个问题，就代表身为救世主的你其实是很想早点结束战争，多救一点永饶猴子吧？如果是这样，那你就更应该跟我合作了，比起那些满嘴理想信念的伪君子，我这样的现实主义者才更加可靠，我们联手，我达到了我的目的，你也能达到你的目的，这不是双赢局面么？还是说你更喜欢陪一群无能的蠢蛋瞎胡闹，天天在各种毫无意义的作战中死去活来，让本来一天就能结束的战争打上一年半载！？”
“不，但是我……我要怎么相信你。”
被康斯坦丁话语中的气势所压倒，我对她的说法也多少产生了一点认同感。在听到我犹犹豫豫的表达出的不安后，女将军再次笑了起来，似乎我每次开口都会引她发笑。
“你不用相信我，我不是道德家也不是圣母，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我们不是为了爱和正义才会联手，而是为了赤裸裸的利益，格林上尉，与其去纠结什么相信不相信，你为什么不多考虑一下该怎么提升自我价值呢？如果跟你合作有利可图，我为什么要冒着跟GMIR翻脸的风险去背叛你出卖你？”
康斯坦丁一边说，一边挥着教鞭坐回了自己的指挥座，老实说，这女人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赤裸裸的利益交换远比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更加可靠，这个我早在九十三号难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于是只要我同意给你打前锋，你就会出手对付净化委员会？”
“纠正一下，不是给‘我’打前锋，而是在‘红宝石作战’中带领‘奇美拉特遣队’发动第一轮攻势。至于净化委员会，我当然会对付他们，我可不想还没打起来就在家里损失一半兵力，我可是很爱惜手下将士的生命的，不然也不会找上你了，不是么？”
听到康斯坦丁说她爱惜生命，我只感到莫大的讽刺，在这个眼都不眨就用化学武器毁灭了维达纳，一有风吹草动就下令部队后撤的恶魔眼里，大概只有地球人的命才算得上是“生命”，其他人的命根本连草芥都不如。不过即使如此……不，不如说正因如此，我反而更加坚定了要跟她合作的念头，如果我的行动真的能让冷酷的GMIR有所作为，真的能改变其他万千士兵的命运，那我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为了维西亚河谷的和平豪赌一把。
“好，我同意了，我会回去跟克鲁塞少校请战的，你的‘红宝石作战’什么时候开始？”
“后天1000时正式开始，在我们说话的同时，作战计划已经下达到团一级了，别忘了，作战开始前我们还有一场‘大扫除’要做，上尉你有兴趣参与进来么？我可以动用特权，把最精彩的部分留给你哦。”
“免了，我不想再跟自己人动手……如果你缺人，就去找22TH的凯罗琳少校吧，我想她一定会很乐意帮你。”
说完这些，我将身上的地球军外套放下，然后转身朝出口走去，这回康斯坦丁没有拦我，只是在我走出大门之后，扯着嗓子从身后向我喊了句话。
“忘了告诉你了，上尉！我给你们中队送去了几件礼物，不用谢我，就把那当成是这次‘交易’的预付金吧！”
【预付金么……哈哈，别是预付的违约金就好了……】
我在心里自嘲了一句，但并没有回头答话。等心事重重的我来到“鲲鹏”的下层后，我惊讶的发现外面的跑道比我来时更加的热闹，旗帜鲜明的两拨人马正在那里进行着一场紧张的对峙。
对立的双方一方是以迪莉娅为首的地球军宪兵，他们在几辆装甲车的掩护下以人墙的形式挡在了“鲲鹏”之前。这些人对面的是数量少，但装备更加精良的TSS，还穿着礼服的克鲁塞此时就英姿飒爽的踩在前排一台全副武装的“暴君”型AS的肩上。
“根据第334号议会令，我们有权搜查这架飞机，别做无谓的抵抗，立刻把希尔德上尉交出来！”
“暴君”的扩音器里传来的是克罗艾中尉柔中带刚的声音，与GMIR正面对抗让不少地球军人心生动摇，不过他们的指挥官迪莉娅·科斯塔却严令他们不许后退。
【该死……怎么会搞成这样。】
这时出去，毫无疑问会成为众矢之的，但回到康斯坦丁那里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正当我一筹莫展之际，眼前的一块舱板突然有了松动，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小白已经飞快的窜到了我的怀里。
“上尉，快过来！”
从机舱地板中探出了半个脑袋的矮小身影这么对我说道。
“此地不宜久留，要走就趁现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