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开玩笑了……造神什么的，你的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笑。”
“我可没说笑话，事实就是如此。”
笑够了的夏恩重新点燃了一支烟，看着他缓缓吐出的烟圈，我心理和生理上都产生了非常强烈的不适。
“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我只能说GMIR里做决策的都是一群脑残！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满天都是宇宙战舰，满地都是大炮坦克，一个人再强又能怎样？全宇宙第一的AS驾驶员在战场上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炮灰罢了！”
“在战场上或许如此，但在战场外就不一样了……丫头，你知道培养一个出色的士兵，从他入伍受训开始，需要多长的时间，要花多少钱吗？如果加上薪酬，相关的社会保障，医疗福利，专业培训，退休待遇，这个数字又会增加多少？”
“……不知道，大概几十万？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很简单，所谓的‘战争’只不过是人类社会生活的一种，而远不是全部，将‘人’当兵器来用是非常愚蠢低效的行为。”
“这是你一介佣兵该说的话么？”
我对夏恩的说法完全摸不着头脑，当然，我也知道人的价值远远超过武器装备，但即使如此，我也不认为不惜代价去创造所谓的“神”是脑袋正常的人做出的决定。
“佣兵也是人，如果我出生在不一样地方，现在说不定是个合格的汽车修理工呢？唔……既然你一时半会无法理解，那我就先跟你说点别的好了。丫头，你历史学的怎么样？知道两百多年前发生在地球上的两次‘普罗米修斯战争’和更早的‘审判日战争’吗？”
“又要来当历史学家了？我可是正儿八经士官学校毕业的，那种事怎么可能不知道……审判日战争是当时控制地球的两个利益集团之间为重新划分势力版图而进行的全面核战争，双方计划用核武器彻底摧毁对方，然后依托完备的避难工事和全自动工厂在废土上重新建立秩序，不过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们的野心最后都没能得逞，人类又花费了一百多年才从废土中再次崛起。之后爆发的‘普罗米修斯战争’，交战双方是地球政府的前身‘避难所联盟’和控制战前自动化遗迹企图征服世界的恶党‘救世军’，战争的结果是‘避难所联盟’大获全胜，邪恶的‘救世军’以及操控他们的超级电脑被彻底摧毁，横行世界的旧时代自律兵器全数停止运作，幸存的人类迎来了大宇航时代的黎明。”
“呵，背书的水平不赖啊，既然如此，那你也应该知道正是因为这几场战场，所以‘自律兵器’的开发才会被之后成立的地球政府给严格禁止吧？”
“当然知道了，所有有关‘自律兵器’的技术资料都是地球政府的最高机密，任何有关这方面的研究都要被判反人类罪，现代社会广泛使用的VI只能执行简单的辅助工作，真正意义上的‘人工智能’只有地球政府使用的‘普罗米修斯’和行星联合自主研发的‘奥神双星’才具备……你问我这些干嘛？”
在详尽的回答了夏恩的提问后，我满脸狐疑的盯住了眼前这个叼着卷烟的男人，日常生活中，不会有人对故纸堆里的陈年旧事感兴趣，我也搞不懂他跟我聊“自律兵器”的话题到底是想暗示什么。
“随便问问咯，难道丫头你不觉得能工业化大量生产的‘自律兵器’是很棒的东西吗？你想想，要是有这样的武器，战场上哪里还有‘人类’的位置？如果‘士兵’在现代战争中已经不是必要的东西了……那么世界会变成什么样？统治世界的又会是些什么人？”
“……你的意思是说，我将要改变的不是‘战场’，而是整个‘战争’么？哈哈……哈哈哈哈，夏恩，你还真是病的不轻啊，我可没空继续陪你说疯话了！”
听完夏恩的回应，我越发对这场谈话失去耐心，虽然我确实十分恐惧自己和神经元会被GMIR滥用，但我想GMIR也绝对没法轻松量产“GENC”这样的战争兵器。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真有办法量产‘怪物’，那也绝不会选我这种优柔寡断又没有经验的新兵作为原型，即使达不到帕特里夏和凡赛尔那种高度，地球军里AS驾驶技术比我强的人肯定也多如天上的繁星。
“丫头，看来你搞错了什么，谁也没说你要改变的是‘战争’……不过我们今天的谈话恐怕要仅止于此了，门外的新客人们已经等得很不耐烦啦。”
佣兵轻轻一笑，然后以令我瞠目结舌的速度俯身将桌下的猎枪放到了桌上。
在夏恩这么做的同时，不远处的房门在一阵轻微的爆破声中整个倒了下来，烟尘还未散尽，一个穿着GMIR制服的女性已经将她的手放到了我面前男人的肩上。
“才吃上公家饭就开始诱拐良家妇女了？你跟我们家姑娘共处一室这么久打算要拿什么来付账啊？”
“娜塔莉？”
慌乱之中，我叫出了来者的名字，听到我的声音，那个衣着整齐的GMIR军官使了个眼色，示意我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把房间里的陷阱撤了，让我们家傻丫头先走，别以为Black Crown和Saintess都罩着你你就能随便乱来，想玩‘大人的游戏’，你得挑个更像样的对象。”
“哈，隔了一个小时才登场，GMIR的风评都要被你拉低了哦，羽毛大姐。其实你们在想什么我都知道，不过呐，我这个人跟某些没见过女人的蠢货不一样，就算你们把肉送到我的嘴边，我也不一定有咬下去的兴致……你说对不对啊，队长大人？”
“啊？唔，嗯……”
听不懂夏恩在说什么的我只得用鼻音敷衍了一番，事实上，我既不想被娜塔莉带走也不想待在夏恩身边，不过要在两者之间做个选择的话，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选那个杀了希尔德又欺骗了我的恶女。
“小希希，他真没碰你？我不信啊，像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天底下真有人会视而不见？”
娜塔莉一边用夸张的语气反问一边扭头看向了我，被她这么夸我是有点高兴，但这家伙言语间暗含的信息却让我十分不爽。
“什么意思，娜塔莉？你觉得我被他……被他那什么了吗？没有，绝对没有！我们只是吃了个饭，别的什么也没有发生！”
“哈？夏恩，你是不是男人啊？”
“抱歉了，我不但是个男人，而且比你想象的还要绅士。”
这么说的夏恩露出了迷一般的微笑，随后他很随意的拨弄了一下手上的猎枪。
在佣兵做出这个动作后，娜塔莉举起了自己的右手，顺着她的指示，三名穿着壳式装甲的士兵冲进了屋子，其中一人抱起桌边的我就不由分说的往外面跑。
“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展开给搞蒙了，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士兵已经带着我逃离了宿舍楼。
“还没到安全的地方，长官，请您再稍微忍耐一下吧。”
在制住了我的挣扎后，抱着我的士兵气喘吁吁的开了口，一听到对方那很有特点的声线，我立马就想起了一个名字。
“九原？克莱拉·九原军士？你怎么会在这？”
“是……是的，长官，是我，保护长官是我的职责，在罗韩中尉处理好夏恩的事情之前，请您暂时跟我一起行动，我会将您带到安全的地方。”
“等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在夏恩手上？为什么GMIR雇了他又要对付他？放我下来，把话好好说清楚，这是命令！”
我冲九原虚张声势的嚷了起来，还好现在是晚饭时间，路上没什么人，不然我刚才的一嗓子肯定要招来围观。
“对不起，长官，我这就放您下来……”
一听到我的强硬口气，九原的态度立马变软，当放下我的女孩掀起自己的面罩时，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两条未干的泪迹。
“怎么回事，九原，你怎么哭了？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没有，请长官不要在意，让长官身处险境全是我的错，我甘愿接受惩罚……”
“惩罚你个大头鬼！从头说，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不管是谁欺负了你，我都不会放过他！”
看着弱气的九原，一股强烈的保护欲从我心底升腾而起，虽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联络中队里的其他同伴，但我也不能就这么把她丢下不管。
“是的……那么，就从长官在训练场昏倒之后开始说吧……”
九原喘了口气，然后娓娓道出了GMIR跟夏恩反目成仇的真相。
根据她的描述，我发现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复杂。
原来在训练场自杀未遂后，昏倒的我被就近送到了杜勒斯少尉的医务室，而夏恩那家伙，居然趁军医不在偷偷将我带出了房间。
因为事关重大，九原吓得魂都没了，根本不敢向上级报告，关键时刻要不是她求助了娜塔莉，我现在估计还在某个佣兵的手里。
“……遇到麻烦事，居然最先想到娜塔莉吗？那女人何德何能得到你这种程度的信赖？”
“一直都是这样啊，不光是我，S90特遣队所有的姐妹有问题都会去找中尉，她每次都能帮得上忙，有她这样体贴能干的长官在实在是太好了……”
少女一边说一边双手交握摆出一幅“得救了”的样子，她的言行不由得让我再次怀疑起我们俩口中的“娜塔莉”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了，九原，帮我联系一下艾吉斯中尉，剩下的事交给我们来处理就好，你先回……”
“不行！通过这件事，我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天真。长官身边潜伏了太多的危险，为了长官的安全着想，就算是强来，我也不会再离开半步！”
九原不等我把话说完就斩钉截铁的打断了我，看到她眼中放射出的光芒，我意识到这丫头并不是在随口胡说。
“……难道我洗澡睡觉上厕所你也要陪着么？”
“当然，长官也是女孩子，不会有问题的，我绝对不会给长官造成困扰。”
“……不，你肯定会造成困扰，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困扰……总而言之，先联络艾吉斯中尉吧，我们不能总站在外面啊。”
说着，我一巴掌打死了一只在我耳边飞来飞去的蚊子，夏日夜晚的营区实在不适合长时间逗留。
“没关系的，长官，您可以先去我的住处，联系同僚什么的，等您安顿好了也不迟。”
“哈……不用这么麻烦吧？娜塔莉都已经制住了夏恩，那小子再厉害还能肉身赢过‘怪物’不成？”
“不……不是啦，跟罗韩中尉没关系……我是想跟长官……那个……您……您懂的……”
“嗯？”
“就是那个啊……”
“啊？哪个啊？”
“就是……就是那个啦……长官请您不要再捉弄我了……”
说到这，憋红了脸的九原露出了一幅要哭的表情，我仔细思考了半天才搞懂她到底想说什么。
“明白了，你想跟我对‘口供’应付高层。这种事你早说啊，我肯定配合的。”
“真的吗！太好了，得救了！长官您果然不愧是罗韩中尉曾经的搭档，您跟她一样善解人意！不，您比她还要体贴善良！我爱死您了！”
转悲为喜的九原兴奋得紧紧抱住了我，我脆弱的身体差点没被她身上的壳式装甲给挤成肉酱。
因为对GMIR的管理章程一无所知，所以我不明白一个顺水人情为什么能把她给乐成这样，不过能让这孩子开心我也高兴，为此撒个小谎我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也许这丫头一开心，就不会把我盯那么紧了……说不定还能从她那里得到点……别的东西？】
一想到能跟女孩子同居，我突然开始不由自主的兴奋，内心平静了许久的欲火也莫名其妙燃烧了起来。
这样迅猛的变化理所当然吓了我一大跳，虽说九原军士不管是身材还是女子力都甩伊希尔好几条街，但诡异的是，包括克罗艾在内的其他美女我最近也有所接触，而她们就没能让我产生类似的想法。
【难道九原军士是我特别喜欢的类型？不会啊……我喜欢的明明是贝拉啊，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越想越害怕，还好现在用的是女性身体，不然跟九原共处一室我说不定真会做出什么对不起贝拉的事。
正当我费尽心思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之际，几道手电光柱突然照到了我的脸上，刚才还抱着我转圈的女军士见势不妙赶紧挡在了我的面前，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另一个混厚的嗓音已经响了起来。
“希尔德？”
“罗伊上校？”
循着灯光的方向，我隐约看到了一套标志性的长风衣，除了身为驻留军联络官的兰斯·罗伊，我实在想不到自己还认识哪个敢在大夏天这么穿的人。
“还真是你！我听说你被夏恩那个王八蛋给监禁了？他人在哪？不管他后台是谁，我今天都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气势汹汹的罗伊一边说一边大步走了上来，直到这时我才注意到他身后起码跟着一个班的宪兵。
“没……没有监禁……格林长官……长官一直跟我在……在一起……”
九原显然被突然出现的罗伊给吓坏了，不管那个地球军高官身后的人马还是他刚刚说的话，都给了这可怜的孩子无法承受的巨大压力。
“谁跟你说我被夏恩监禁了，咳咳……我堂堂‘维西亚的鬼神’，是那种会被人随便监禁的傻白甜吗？”
为了包庇九原，我从她身后绕到了前面，宪兵的手电光芒刺得我睁不开眼，连罗伊什么时候来到了身边我都没有察觉。
“格林，你真的没事么？那王八蛋真没侮辱你？你放心，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我们决不能让那种人渣逍遥法外！”
这么说着的罗伊伸手紧紧扶住了我的肩膀，在我看来，他对夏恩的仇恨远远超过了对我的关心。
“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你要怎么办？带人把他宰了，然后去蹲大牢吗？”
看着热血冲头的罗伊，我心疼不已，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他跟夏恩有什么过节，我一心只想让一切在无法挽回之前回归正轨。
“不……我不会做那种傻事……但我一定会给你讨个公道。”
“谢谢你，上校，但我说过了，我不是天真善良的傻白甜，公道什么的我自己会讨，况且夏恩没有监禁过我，我一直都跟九原军士在一起。”
“那可未必，你身上的衣服是夏恩给他未婚妻的，我见过几次，他到底对你施了什么魔法，你要这么维护他？你觉得那种男人活在世上能给任何人幸福吗！？”
抓着我的罗伊陡然提高了音量，这始料未及的发展一下就将我打懵在了原地。
“什……什么啊！只……只是巧合罢了，一样的衣服根本到处都是吧！”
看着身后已经开始啜泣的九原，回过神来的我只得硬着头皮将谎话坚持到底，而罗伊则是不依不挠的继续追击，很显然，他一点都不想放弃眼下这个收拾夏恩的绝好机会。
“格林上尉，作为一个GMIR，你说谎的本领真是糟透了！你还不知道吧，这套衣服不是夏恩买的，而是他定做的！你把胸口的蕾丝边翻过来，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嘁！”
惊慌之下，我照罗伊说的拉开了胸口，结果衬料内面果然绣着个铭牌一样的东西。
我根本不敢去看牌子上到底写了什么，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抱着自己的脑袋一边打滚一边疯狂的尖叫。
“对……对不起……我……”
就在我支撑不住想向罗伊坦白一切的时候，九原的哭腔先响了起来。
不过赶在那可怜的女孩招供之前，路基下一台不知哪里来的钢铁巨人用它胸口强劲的灯光将场上包括宪兵在内的所有人照了个通体透亮。
“罗伊上校，这么晚了，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抓着我们的队长想干什么？”
AS里的驾驶员用他低沉的声音这么说道。
“你跟夏恩在战场上的恩怨怎样都好，如果你想跟‘奇美拉’结怨……那就先过了在下这一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