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渐变的灰色(下)

作者:暝绝 更新时间:2020/11/14 1:22:44 字数:2364

要说自己的人生是怎样的,真那大概会用「坎坷」两个字来形容吧。

没有曾经的记忆,所以当然也没有快乐或者悲伤的回忆。有的时候真那也会暗自苦笑,所谓「少女」这种天真烂漫的生物所该拥有的一切,究竟是怎样的事物呢。

自从开始为DEM服务后,真那坚信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合乎人理的。

高举着信念同正义的旗帜,时而不惜用上残忍的手段,抹消灾厄、守护住世界的战士。

然后,在找到自己的兄长——五河士道以后,真那才渐渐意识到自己的心灵究竟已经扭曲到了何种程度。

没有曾经共同生活的记忆、仅仅凭着一张老久的相片,按照常理来说普通人没办法立刻接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留有一个血亲的事实吧。

但是在与士道接触后,真那却切实地感受到了一种种名为「血缘」的羁绊的存在。

然后真那得知,精灵并非是必须杀死的对象。

接触到多种多样的温柔,对众多的关怀抱有感激。

在此之上——真那选择了一个人独自站于此地。

虽然于情理上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理智也在拼命抗拒这个结论……但是真那已经隐约可以窥见那藏在「乃风」这般姿态下的深沉黑暗。

——那极度扭曲、极度悲伤的。真相。

但是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五河士道所追求的理想既然已经破灭,那么帮助他填平这如狱的业障就是妹妹的责任。

如此一来,未来在回想起的时候也能够这样聊胜于无的自夸一番「什么嘛,到头来兄长大人最后所能依靠的人也只有我而已嘛」。

——当然前提是,这个所谓的「未来」还能够存在。

…………

双目不带丝毫迷茫,手掌也没有颤抖。真刀用手中的刀刃朝「乃风」挥舞而下。

『切……!』

算是意料之中吧。刀刃在接触到「乃风」的身体之前,就被一座看不见的避障所阻拦。刀刃被弹开,真那的身体亦失去平衡。

在「乃风」那看似无遮无揽的身前,实际上有一堵超越了硬度这一概念的究极铁壁。

但是即便是受到袭击,眼前的「乃风」也没有丝毫的反应。身体摇摇晃晃,空洞的双眸中看不出任何理智的色彩。

『无意识的自我保护吗……看吧,你已经很累了,累到连支配身体的力气都没有了呢。看来你之前所经历的事情一定挺辛苦的吧。』

缓缓将因为抵抗反作用力而变得佝偻的身体重新挺直,真那微微偏头。

然后,将目光投射向此刻覆盖在「乃风」身体上的灵装。

『那是什么?你的新衣服吗。说句老实话,无论是样式还是颜色都跟你一点不搭呀。』

『还有那个看不见的装饰品,就这么想把久违的老朋友拒之门外吗。』

『引以为傲的双马尾也散掉了啊。算了,反正你这样的美人什么样的发型都好看吧。』

简直像是在和许久未见的故人攀谈一样。真那不断平静地发出声音。

『……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是因为我打招呼的方式让你感到不愉快了?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因为……』

随意地将手中的根本起不到丝毫作用的刀刃丢弃在一旁。

然后,就像是卯足力气准备使出直拳的拳击手一般,真那抬起用力握紧了的拳头。

本想尽力保持平静。

——但是,已经抵达极限了。

『不把你这家伙狠狠揍一顿的话实在是让我睡不着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少女激昂的啸叫,真那用拳头狠狠命中的那片看不见的幕布。

『咕……!』

然而,幕布的防护依然坚如铁壁。

浑身之力的拳击被防住,袭击而来的反作用力让真那咬紧了牙关…….然而真那并没有被弹飞,气势反而愈发高涨。

『为什么!为什么要不辞而别!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要一个人承担!!兄长大人的死根本就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不是吗!!』

几乎没有间隔,更加猛烈的冲击在幕布上炸开。

『回答我啊!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种样子!』

接下来是第三拳、第四拳、第五拳……仿佛是暴风雨的前奏,每次挥拳都是全力以赴、每次冲击都会造成宛如心脏搏动般的低沉声音。

『无论何时何地,都绝对不要放弃温柔的心灵……这句话不是你告诉我的吗!弥双乃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断地、不断地。

『可是看看现在的你!完全就是向命运低头了不是吗混蛋!!』

接下来,更多的拳头以疾风骤雨之势降临。很快装备在真那手部的基础装甲便因为承受不住这样的暴行而变成碎片四处纷飞。

但是——即便如此真那也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打算。骨头碎裂的咔嚓声被真那的咆哮所掩盖,飞溅的血液染红了那层原本是不可见的壁垒。

剧烈的疼痛传来,但是这些肉体上的痛苦和真那的愤怒相比不值一提。

不断累积起来的冲击,终于将不可见的幕布击破。

宛如碎开的玻璃,布满裂纹。

伴随着咔嚓一声,无法被吸收的能量宣泄出来。真那眯起眼睛,任由爆炸掀起的强风拂过面颊、吹起她垂落在身后的单马尾。

血肉模糊的双手无力垂下。真那的乱来终究还是带来了苦果。

但是——相比较所取得的成果,在真那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仅仅只是击溃了对方的装饰品而已,离胜利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吧。但是即便如此,真那依旧的嘴角依旧扬起了笑容。

『终于要从家里蹲毕业了吗,要把你拖出来可真不容易呢。』

然后,深吸一口气。

『总之扯掉了你的乌龟壳,这下就算是公平了吧。撒,快点开始第二回合吧。』

『……公平?不见得吧。』

突然,撩绕的烟尘内……传来宛如银铃般的少女之声。

『汝的双手都废了哦?别说是攻击吾辈了,光是动弹一下都不见得能做到吧?』

这个少女的声音,轻佻到实在是难以和那个傀儡般的身影重合起来、当然也绝非乃风平常时说话的口气——意识到这声音真的不属于自己印象中的任何一个「乃风」时,真那全身的汗毛都不禁倒立起来。

雾散的烟尘中,「乃风」摇动着灵装的衣摆,开始行进。

然后,跨越过遮拦,展现出全貌。

外貌并没有变化。但是真正让真那惊讶的地方在于——那原本空洞的眼神,如今却布满轻浮的笑意。

简直,就像是把原本只是一具傀儡的身体唤醒了一般。

『……!』

但是——此刻浮现在真那脸庞上的,却并非安心的释然,而是深深的紧张之色。

不对劲,绝对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怎么了,汝的脸色有些不好哦?刚才不是拼了命地想要和吾辈交流吗,为什么现在反而一言不发了呢?』

用着印象中乃风绝对不会使用的奇怪口癖,「乃风」笑吟吟地说道。

『你……是谁?』

努力将动摇的内心平复以后,真那艰难地发出声音。

『嗯嗯……想要询问吾辈的身份吗。不错……很不错,这的确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呐。』

「乃风」一般摆出思考的表情摸着下巴,一边夸张地频频点头。

然后,伴随着可疑的暧昧微笑,「乃风」以悠哉悠哉的口吻说道:

『吾辈「弥双乃风」,乃是为了实现所、有的愿望——而存在的、最温柔的「神明」大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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