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尔克厌恶地看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格琳薇尔，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摸出来一块干净的手帕擦了擦自己鞋尖上被女孩膝盖蹭到的部分，继续说道：“居然污蔑，当初招揽你进来做工果然是个错误。”
千金小姐轻笑着将目光挪到女孩身上，收起手上的折扇说道：“毕竟这副下贱的身子也就吸引男人一个用处了，难怪你除了这个方面就一事无成啊，格~琳~薇~尔~同~学~”
地上的女孩没有任何声音，只是呼吸声愈发微弱起来，狄尔克见状缓步走上前去，隔着一层手帕捏住女孩的脖子，直至后者在一阵咳嗽中睁开眼睛，几乎是窒息一般，她呜咽着试图挣脱，狄尔克见状顿时将她再度丢向地面发出巨大的声响，格琳薇尔口吐白沫地倒在地上，胸前衣衫不整扣子都崩开了几颗，从缝隙里能看到淡蓝色的内衣，也就在这时人们才注意到这女孩的胸脯其实大的有些夸张，似乎是为了掩饰这具身体她还特意选了偏小一号的制服。
格琳薇尔痛苦地咳嗽起来，在发现胸前吹过阵阵冷风以后她连忙抱住胸脯，可众人的视线已然变得炽热。
“真是下流的身体，”千金小姐厌恶地说道，“下贱而肮脏。”
女孩的脸颊缓缓淌下眼泪，她无助地哭着缩起了身子，孤零零地躺倒在过道边沿，狄尔克对千金小姐投来视线，后者示意他继续，二人的动作很隐晦，只有莫里斯察觉到了这个瞬间。
于是下一秒狄尔克朝着格琳薇尔走来，将她从地上提起，满脸不屑地说：“在哭什么？别忘了你这贱民现在可还欠了餐厅三十金币，快去工作！”
“明明只是偶然进来享用一顿午餐却能刚好遇见我亲爱的格琳薇尔同学，真是幸运，”少女笑笑，“没想到在校外你也是这么狼狈呢。”
周围的绅士淑女们都乐呵呵地观望着这场好戏。
只有夏洛克握着汤匙的手越来越用力，她向坐在桌子对面的莫里斯，一本正经地问：“你难道就这样看着？”
一脸奇怪的反而是莫里斯，他收回视线对夏洛克问道：“那你想要我怎么办？”
“当然是去救她，”夏洛克不解地问，“你是在装傻吗？你明明在教堂里救下了所有人，现在却在这里只顾着吃......还吃得这么开心？”
“你的意思是，因为我是个好人，所以我就该去管那个女孩的闲事？”莫里斯无奈地停下了往嘴里塞沾了牛肉咸汤奶油面包的手，觉得自己确实多少有些失态，“别难为人啊，这次的情况不太适合任何人插手。”
希芙的事也好，莲娜的事也好，就算是最近教堂里的那件事，他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是能够改变当事人现状的，但这次的事件不同。
莫里斯看向不远处被男人捏在手里，既想挣扎又不敢让自己的手触碰到对方手腕的女孩，对夏洛克问道：“你告诉我，就算在这里救下她又能怎么样？她真的可以得救吗？我们都看得出来她完全是被迫成为了这里的侍者，而即使遭遇了这种事她也依旧是忍耐下来而不是提出辞职当场走人，也就是说她除了这里就再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世上是有这种人的，你明白吗公主大人？”
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昔日的阴翳和深沉的悲哀：“不能改变对方现状的行动是无用的，就算我们在这里救下了她，你能保她一时，能保证她以后不会因为今天遭受更严重的待遇吗？如果搞得她不能在这里继续工作，她说不定在事后还会埋怨我们，说我们坏了她的生活，诸如此类。”
夏洛克一时间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沉默了一下，而后对莫里斯说：“你看上去好像很有经验。”
“很多次了，”莫里斯说完这句话以后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可脑海里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三年前在魔界里的那些记忆。
森林深处幽寂凄清，满身伤痕衣物破烂的女孩瘫在地上，看着莫里斯安静地给她涂好冰凉的药膏，系上绷带，熟练得就像专业的大夫，整个过程里她都没有说话，就算有些地方很痛她也只是用食指抓了抓地面。
直到莫里斯处理完她的伤口长出了一口气以后，女孩才眨了眨好看的紫色眼睛，开口说道：
【你看上去好像很有经验。】
“很多次了，”当时的莫里斯有些意外，因为他没想到对方居然还会主动和他说话，莫里斯抬起头看着她那张明明很好看却偏偏不做任何表情的脸，感觉就像全世界的人都欠了她二五八万一样，拽得很，但又透出一抹让他没法无视的脆弱和倔强，“在这场地狱试炼里就算是羊羔都得学着咬人。”
即使明知道此时的状况绝对不允许他出现任何一丝善良，更不用说还要付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都带着一个半身残疾的拖油瓶一起前行这样惨重的代价，想想之后自己会有多难过他就忍不住叹了口气，轻轻地将一瓶干净的水放到女孩面前：“加油吧，我们还要活下去呢。”
女孩想了想，接过瓶子一仰而尽，而二人周围的地面上，早已堆满了各类尸骸。
“我对你很失望，”夏洛克用力一拍桌子，将莫里斯的思绪直接拉回到了现在，他注意到夏洛克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已经出现了淡淡的失落，这位公主大人摇了摇头，却又说道，“不，错的应该是我，我不该对你擅自抱有任何期待，你也是人，人与人之间是不可能互相完全了解的。”
莫里斯心想就算你说着类似EVA里心之壁一样装逼的台词又能做什么呢？你只是个公主，难道你要在这里像教堂那时一样站出来说以公主的身份我命令你停手？那样难堪的不仅会是那个女孩，更会是整个斯图亚特皇室，就算是善良也得有个度啊我的公主殿下。
夏洛克站起身，直接离开餐桌而后径直走到狄尔克身边将他的手从女孩身上扯开，狄尔克当场就愣住了，因为这是哪里来的出头鸟？千金小姐也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原来真会有人在这种时候主动上来找茬？
女孩无力地倒在地上，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这忽然冒出来的同龄少女，一头粉色的短发杂乱，她勉强坐起身子，一时间分不清现在的状况。
“住手吧，你们两个难道是串通好的？”夏洛克对狄尔克说，“而且你真的想在自家餐厅里闹出人命吗？”
“闹出人命？别胡说了小姑娘，我有分寸，而且别说什么串通的话，这怎么可能，我会做这种败坏自家餐厅风气的事？”狄尔克很清楚能在这里享受午餐的人非富即贵，于是也不敢对夏洛克轻举妄动，左手从夏洛克手里挣脱，理了理领带，他一边说着一边对夏洛克打量起来，“你是什么人？”
“只是一个路人，”夏洛克认真地说，“但还请你停下，钱我可以替她赔偿。”
莫里斯在一边心想还路人，你怎么不干脆说自己是路过的假面骑士算了，与此同时他发觉到夏洛克还是挺清醒的，最起码她没有直接把自己的公主身份亮出来。
“路人？钱？”在发现对方身上连一件装饰性的饰品都没有以后，狄尔克终于笑了起来，“这就是贱民之间的惺惺相惜？”
千金小姐听到夏洛克的话涉及到了自己，于是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走着猫步来到了夏洛克面前，她盯着夏洛克这张姣好的脸，眼底悄然流露出几分嫉妒的狠厉：“连一名巫师都不是，真不愧是贱民，连特质都是一样的，就你们两个也配我和别人串通陷害？”
夏洛克皱了皱眉：“不是巫师又怎么样？卢娜公国和轮亥教义都倡导人人平等，就算是巫师也不能对平民出手，这是法律，也是巫师之间不成文的规定。”
“我的天啊，她居然说人人平等，”千金小姐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与此同时周围也响起一片震耳的笑声，一位少爷甚至笑得捂住了肚子，格琳薇尔在狂笑的众人之间愈发显得苍白而渺小，她的肩膀止不住打颤，而千金小姐在注意到这一点以后笑得愈发开心，对夏洛克反问道，“那你知道没有人看见就不是犯罪这句话的意思吗？”
夏洛克愣了一下，而千金小姐放下扇子，露出了手指之间澎湃的秘源魔法，她看着夏洛克逐渐惊恐起来的表情对着周围说道：“有人看见了吗？”
周围顿时沉寂下来，没有任何回应，夏洛克的心越发冷了，因为她连莫里斯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那个男孩居然只是看着自己陷入危险，在她心里这时任何人都可以装死，但只有莫里斯绝对不可以。
既然连他都放弃了自己的话，那自己就真的死给他看好了！
“抱歉客人，这都是怪我，和你没有关系，”格琳薇尔连忙对夏洛克说道，“你快走吧，快点......”
“看吧，只要有实力，什么都办得到，明白了吗？而且大家可最喜欢看热闹啦，”千金小姐狞笑起来，她凶戾地挥手将秘源凝结成魔法朝二人的脸庞释放而来，在格琳薇尔眼里恍如恶魔，“我要毁了你们两个的脸！”
“不好意思，请等一下，”少女手上的秘源魔法在这句话音落下以后骤然溃灭开来，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秘源在自己指间流散，刚刚的那一瞬间似乎有某种诡异的力量降临在了她的身上，血脉中流淌的秘源忽然和她失去了联系，就连她本身自己仿佛都不再属于自己，犹如巨鲨在身下游离般惊悚，连呼吸的权力都被剥夺。
而夏洛克则看着从二人身后缓步走来的男孩，有些感动，却又有些赌气地说：“你不是说自己不做没用的事吗？”
“你都把自己牵扯进来了，我还能说没用吗？”莫里斯无奈地说，直至这时千金小姐才终于恢复了呼吸，她大口地喘气，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出了一身冷汗，如同身临地狱后回归，莫里斯回头看向少女二人，“而且我发现有些事情实在有趣，所以就不得不参与进来了。”
他伸出手心，那是一片碎开的盘子，上面覆盖了一层软塌塌的奶油，狄尔克见状表情顿时变得精彩起来。
“我说啊，这位朋友，再请教一下名字怎么样？”莫里斯笑着对男人问道，“还有这边的这位小姐，请尽快回答一下好吗？”
“狄尔克......”此时的他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神气，狄尔克看着莫里斯，眼里满是乞求。
“凯，凯瑟，”少女恍然明白过来刚刚的异样就是来自这个男孩，也就是说面前的这位绝对是个强大到可怕的巫师，自己在他面前连一丝丝反抗的可能性都没有，她咽了咽口水，顿时生出了一股逃跑的冲动。
“我很喜欢你们两个说的一句话，”莫里斯微微一笑，“只要有实力，什么都办得到，就比如我现在要问狄尔克先生一个问题，而你们不得不回答。”
他将碎盘对二人示意了一下，男人的表情完全是在乞求莫里斯不要再说下去。
而莫里斯则毫不在意地把手里的碎片丢到地上，清脆的声音在整个餐厅里回响起来：“请问，奶香油焗龙虾里没有虾肉没有白葡萄酒没有黄油没有肉末，只有过期的劣质奶油和一些碎虾壳，樱桃芝士派里全是面糊......”
他回过头，看向面色猛然苍白下去的狄尔克：“就这些东西本店也好意思卖三十金币？”
餐厅安静了一瞬，格琳薇尔捂着小腹，一脸茫然。
莫里斯悄然开口：“恐怕连三十铜子都不值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