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
高柳朝着父亲看了过去。
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充斥了整张脸的憎恶。
“哥哥。”
这是不合逻辑的，一方面，高城对眼前的人表现出来的是极端的憎恨，却又一口唤着亲昵的称呼。
哥哥？父亲的哥哥？
从小开始，父亲就对自己的家庭只字不提，时间长了，高柳也就淡忘了，没想到在荆州城外的青松山上竟然住着自己的伯伯。
那个男子从阴影中跨过了门槛，走到了被月光充盈的屋檐下。
只是简单一眼，高柳就确定了眼前这个男人和父亲是兄弟的事实。
实在是太像了。
从眉毛到下巴，连身材也是相似的，唯一不同的是气质。
高陵流露出的是令人心寒的笑意，与他对峙，就像有无数把冰刀架在脖子上，随时都有可能被杀掉。
就是这样强大的压迫感，高柳不自觉地低下了头，所以没有看到高陵在很长的时间里都盯着自己。
“久违了，你叫我‘哥哥’，看来今天遇上麻烦事了呢。”
高陵轻松地说道，目光又在高柳身上停留了片刻。
“请进。”
高柳跟着父亲被请进了幽暗的正堂。
在黑暗中，高柳看不清太多，只能感觉到屋顶很高，在正堂中间供奉着一尊佛像，而在供台旁，有两个和尚正在默诵经文，手敲木鱼。
高陵走到佛像前，跪坐在了软垫上，然后朝高城二人做出了个请坐的姿势。
他们随即也跪坐在了后面的软垫上。
咚咚咚。
木鱼的声音清脆而富有节奏感，遮掩了山顶肆虐的寒风。
“嗯，所以说让你不惜上山的理由呢？”
高陵的声音冻结了周遭的空气，充满寒意。
话音落下。
随后发生的事情，让高柳不敢置信。
父亲，朝着高陵冷傲的身影叩拜了下去，脑门重重地磕在了地板上。
“爸……”
“高柳！你也叩！”
“这是为什……”
“叫你做你就做！”
今晚的父亲几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高柳不认识旁边这个严厉的男人。
高柳有些憋屈地照做了，但是脑门并没有磕到地板上。
一只大手突然摁住了他的头，额头狠狠地撞到了地上。
高柳想挣扎，父亲的手却异常的有力，将他死死摁住。
“哦？高城，你这是做着什么？”阴影中，那个男人的声音表现出来了不可忽视的轻蔑和嘲讽。
“我请求您。”高城的声音不停地颤抖，是什么，让他感到了害怕。
高陵冷笑了起来。
高城咬着牙，又狠狠朝着地板磕了一下，乞求着：“我请求您，我的哥哥，请您帮帮这个孩子！”
高柳的身子突然僵住了，他拼命地睁开双眼，想要看清父亲的脸，却什么都看不见。
正堂中陷入了沉寂。
木鱼的声音也消失了。
“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高城你还可以厚着脸皮到这里，请求我的帮助？从以前开始，我对你的仇恨已经积压到了可以杀死你的地步！”
砰！
高陵朝着地板上猛拍了一巴掌。
木屑像雾气，在幽暗的正堂里激起千层浪。
然而高城依然保持着谦卑的姿势，“那些事和这个孩子并没有关系，他是无辜的。”
“无辜的？他是你和那个臭女人生下来的，怎么会没有关系？”
“哥哥！”
“给我滚！”
“请您……帮助我的孩子！”
高城的声音哽咽了。
再也忍受不了，高柳猛地挣开了父亲的束缚，突然站起了身，对高陵怒目相视。
“你个混蛋！”
“高柳，住手！”
高城的制止晚了一步，高柳已经攥紧拳头朝着那个男人冲了过去。
高柳动作很快，拳头几乎快要碰到那个男人的面颊。
突然间，一个诡异的声音从耳畔响起，朝着身后极速掠过。
在黑暗中，高柳的动作静止在了挥拳的那刻。
拳风拂动了高陵的发丝，他的食指点在高柳的眉心，面带笑意。
“怎、怎么回事！”
高柳拼命想要动起来，手脚却像被石头压住了似的，无法动弹。
“哈哈哈哈哈哈！”高陵忽然发疯般地狂笑了起来。
“居然是拳头！拳头！高城，你究竟是有多么卑鄙，就连自己的亲子也要欺骗吗？”
这是什么意思？高柳惊诧地转回头去看着父亲。
看到了落寞，男人的落魄。
高城低着头，没有说话。
高陵冷笑着，猛地挥了挥手，高柳被一股劲风吹倒在地，又退到了高城的身旁。
“你看过他身上的伤了吗？”高陵冷冷地问道。
高城颤抖着摇了摇头，“我……不敢看。”
“哦？还有你不敢的事情？臭小鬼！”
“因为灰色的……那个火焰出现过了。”
高陵似乎没有意料到这个情况，表情有片刻的呆滞。
“你说的是……寂灭之火？”
“所以我才会来求助哥哥您。”
“不，首先等等，为什么寂灭之火出现过，这个孩子还能站在你我二人面前？”高陵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高城二人。
“这件事，我也不清楚……”
高陵冷峻的面目凑近了，阴狠的嘴角在黑暗中扬起了诡异的弧度，“我要听详情！”
高城愣了一下，尔后开始平静地转述从高柳那里听来的说辞。
在上车前，父亲逼高柳将他遭遇车祸前前后后两天的事情全部复述了一遍。
他似乎并没能理清头绪。
但是高陵不同，当他听到“栗色头发的少女”时，眼睛轻轻眯了一下。
高柳听着父亲的叙述，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从之前的对话，他已经能够清楚地明白，这次出行，完全是因为自己。
可是为什么父亲要请求那个男人帮助自己？
帮助什么？
话音落下，高陵的目光又再一次聚焦在了高柳的头上，缓缓露出了一个令人战栗的冷笑。
他欣赏着高城痛苦的表情，揣测着愤怒高柳的心理。
“不，我拒绝。”
“高陵！！！！”
高城恼怒地霍然起身。
高陵对于他的愤怒不以为然，反而转向了高柳，露出了一个身为长辈的慈爱笑意。
但是那笑容中分明藏着刀子。
高柳的背心上渗出了汗水。
“孩子，你知道你爱的父亲其实并不是个普通的房地产商吗？”
“高陵，不要多嘴！”
高城想要制止，但正是这样的举动，突然激起了高柳心中的疑惑，他死死地瞪着眼前这个令他害怕的男人。
“驱魔师。”
“什么？”
“你的父亲，和我一样，是驱魔师。”
高柳突然愣住。
因为有一团蓝色的火焰包裹住了高陵的食指，好似虚幻，却能感受到炙热的温度。
他得意地笑了笑，起身朝着正堂外走去。
高柳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夜里漆黑的地板。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高陵又转过头来，指着高柳，得意地笑了起来，整张脸因为狂喜而变得扭曲，“你已经死了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