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还在问是什么意思吗，明明已经快要说不出话了。”高陵戏谑地观赏着高柳痛苦的样子。
胸膛和肩膀有许多地方都微微裂口，鲜血静静地顺着衣衫流淌在了陈旧的木地板上。
高柳重重地喘着气，右手死死撑在地板上才能勉强支持身体。
噗。
一条小小的灰色火苗从他的头顶窜了出来。
孤单的就像一颗随风摇摆的小草，比起上一次微弱了不少。
“这叫做寂灭之火。”
“寂灭……”
“好了，你不用勉强说话，要是你死在这里我也会觉得很麻烦。”
高陵叹了口气，突然伸出右手在高柳的额头点了一下，紧接着指尖在左右肩滑过，在胸前画了个复杂的图形。
他嘴里默默有词。
那个被指尖画下的图案，幻化成了淡蓝色的符文。
荧光在高柳的胸膛中央亮起。
温热的如同沐浴温泉的感觉顿时席卷全身。
缓解的痛苦渐渐消失不见，好似被无数双温柔的手指抚慰，高柳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爽。
“喂，不要露出那种恶心的表情，好歹我也算是你伯伯。”
“啧！”高柳动作迅速地将衣服扣好，不满地瞪着高陵。
高陵拍拍手，背身走回了佛像前，“先告诉你一件事好了，刚才做的事情只能稍稍延缓你死亡的时间，你该怎么死还是会怎么死。”
“不要企图恐吓我，上一次我见到过旺盛的寂灭之火，现在不还照样活着。”
高陵的脸色突然阴沉了下去，黑着脸转回头，冷冷地说道：“这正是我想知道的！”
“什么意思？”高柳的无名指不安地跳动了一下。
“听你父亲说过，你见到过一名栗色头发的少女？”
“这有什么关联？”
“没穿衣服的。”
“所以说，这有什么联系？”
“让所有男人都为之沉迷的美貌。”
高柳恼怒地吼道：“你在耍我吗？”
“我亲爱的侄儿，你知道为什么寂灭之火会缠上你吗？就是因为那个女人。”
“什么？”
“那个女人是恶魔，她会吸取你的生命力。”
“恶魔？”
高陵对于高柳不断的困惑感到了厌烦，显得有些懊恼。
“看来你那个叛徒父亲什么都没告诉你，就让你了解一下那个混帐的所作所为好了。”
虽然很讨厌这个男人，对于自己渴望的事情，高柳表现出了足够的耐心，他坐直了身子，很快进入了安静倾听的状态。
然后，他听到了这个事实。
恶魔，诞生于黑暗的邪恶，它们拥有各种各样的形态，普通人没法看见它们，没法触碰它们，而恶魔却会危害人类，近半数的恶魔都会以捕食人类为生。
不过恶魔的数量极为稀少，却拥有令人震惊的力量。
驱魔师正是为歼灭恶魔才孕育而生的人类，他们拥有常人无法拥有的魔力，能够看见恶魔，使用各种法术对抗恶魔。
而“高”氏，是驱魔界中最富盛名的东方驱魔世家，在各地设有分家，荆州城的青松山上的寺院也是其中一处，由高城的哥哥，也就是高陵负责。
驱魔师信奉纯血，而高柳的父亲，触犯了这条铁则，和一个普通人类坠入了爱河，并生下了高柳。
高氏的家主，也就是高柳的爷爷高秦勒令自己的儿子立刻离开那个女人，否则就将其驱逐出门。
至于现在，高柳很清楚，父亲为了守护母亲，他选择了背叛驱魔师。
他再也没有踏进高氏家门的资格。
对于父亲的过往，高柳甚至毫毛都不了解。
在他的眼里，父亲从一开始就是那样，不曾改变，所以不曾挂心，不曾深究。
高柳愧疚地低下了头。
“不过很不幸，你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高城来不及享乐的滋味一定不好受，这就叫赔了夫人又折兵。”高陵轻蔑的口气不断扎疼高柳的内心。
“啊，对了，想必你还不知道你母亲的死因吧。”
高柳冷冷扫了他一眼，“母亲常年有病缠身，这些事我还不需要你来说。”
“哦？看来你真不知道。”
“你说什么？”
高陵笑着摆摆手，走回了自己的软垫边，将那只木盒捡了起来，在手中细细把玩。
“就让你见识见识恶魔吧，我相信你看得见。”
木盒的盖子缓缓地滑动起来。
高柳紧张地咽下了一口唾沫。
一股淡淡的白烟从盒子中飘了出来。
不知为何，可能是出于本能，高柳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蓦然跳了起来，朝后退了两步。
两眼死死注视着那团白烟，就像蠕动的肥虫，从盒子中慢慢爬了出来。
啪！
那东西掉在了地上。
突然，那烟雾形成了一股龙卷，冲起一个人左右的高度来。
在肉眼可见下，有什么东西在龙卷中渐渐成型了。
终于，当那烟雾消失时，那个东西站到了高柳的面前。
“不、不可能！”高柳背靠墙壁，惊慌地摇着头。
因为，那里站着另外一个“高柳”。
同样的相貌，同样的身高，连衣服也是相同的。
高柳偏头，他也偏头。
高柳张嘴，他也张嘴。
呼！
一只大手挥过，那个“高柳”被拍散成了烟雾，缩回了木盒中。
高陵盖上了盖子，转头来含笑着打量高柳，“这是模仿虫，能够变成它看到的任何事物。”
高柳靠着墙壁，缓缓滑落到了地上，瞳孔还因为方才的冲击而不停地颤抖着。
“顺带一提，就是这个东西，杀了你的母亲。”
“你说……什么！”高柳想站起身，脚底却软掉，整个人栽倒在了地板上。
“没错哦，我记得很清楚，有只变形虫变成了你父亲的模样，杀害了你的母亲……”他狞笑着，伸出舌头舔舐着唇角，“那个卑劣的人类。”
怒火在胸中终于到了燎原之势，那是血的颜色，猩红的杀意。
从高柳的体内喷薄出了红色的雾气，将他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他的眼睛变成了闪烁着刺眼光芒的红色。
“哦？十七年，终于找回自己驱魔师的力量了吗？”高陵依然面不改色地讥嘲着。
咔。
地板被踏出了一个巨大的坑，碎屑朝着后方飞去。
一个红色的光影急速地掠过正堂，只是眨眼功夫就杀到了高陵的面前。
“不过，我们却连卑劣的人类都不如。”
拳头又一次在这个男人的额头前停了下来，却不是因为他的阻拦。
红色光芒，消失得无影无踪。
高柳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自己的拳头，冷冷地看着高陵，“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呵呵，这话你的父亲同我一样明白，但是你一辈子也不会听到实话，即使是我，也同样不会告诉你。”
高陵的神色，安静了下来，落寞了，和父亲那晚的表情是一样的。
“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吧，总有一天，你会了解这句话的含义。”
高柳听完，背过身，朝着门口走去。
“如果想活命，就让我的人跟着你，他们会想办法保护你的。”高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高柳没有拒绝，只是停顿了一下，又迈开了步子。
顺着裤脚，新鲜的血液从掌心滴落。
短短的指甲，陷入了掌心的肉中。
他的心中多了一份叫做仇恨的情感。
正无情地，蚕食着他作为人类的心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