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佩奇在床上仰头看过去，原来是林修一脸不知所措的红着脸站在门口：“哦，你弄好了？”
“啊，是的——不，重要的不是这个啊！”林修捂住自己的脸，“你，你在干什么啊？！”
“？我只是躺在床上而已啊？”
“重要的不是这个！你为什么身上什么都没穿？之前也说过了吧？变成人形的时候要穿衣服！”
“啧。”佩奇从嘴里发出不屑的哼声，转过头去。
“别给我装无所谓！要入乡随俗，入乡随俗，在人类世界就是要穿衣服的！”
佩奇慢吞吞的从床上坐起来，下床，一边走到林修身边，一边说：“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衣服是为了遮羞所以才发明出来的。”
“对，但那只是其中一种——”
“啪！”佩奇把林修壁咚在墙上。
“可是，我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会让我觉得害羞的地方，”佩奇一把抓住胸口颇具规模的一只，“你看，我根本就不会害羞——那么，我为什么还要穿衣服呢？别误会，我并不是不认可所谓的入乡随俗，我只是想让你再想出一个理由说服我，仅此而已。”
“咕……因为……”
“因为什么？”
佩奇强行掰开林修的手，强迫他看着自己：“你说出个所以然啊？”
看到林修窘迫的样子，佩奇的心情好上不少。她其实只是想折腾一下林修，好让自己心里的那点酸感消失。
仅此而已，绝无他想。
“好了！赶紧穿上衣服！”
看到林修怒了，佩奇也不再搞他了。打了一个响指，妖力幻化的衣服就披在她身上。
“这件衣服又是？”
“啊，妖力幻化的。反正我已经穿上衣服了，你不能说我没穿衣服吧？”
佩奇摊开双手，一脸无辜的样子让林修不知该怎么说她。
“算了。对，为什么你会变成人形态躺在我床上？不是说人形态很——”
“仅仅是想了，就做了。”
佩奇话说完就变回了黑白猫的样子趴在床上，打了一个哈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赶紧问完，然后好睡觉。”
“……没了，本来也没什么好问的，不过今天佩奇你？”
“啊，我睡这里，跟你一块睡。”
林修别别扭扭的脱掉身上的衣服，只穿着一条内裤上了床，在佩奇身边躺下：“这样，还有点不习惯啊……”
“你都跟那么多女人在一起睡过了，还会在意我这一只猫？明明小时候很粘我来着。”
“只是在一起睡觉而已！又没有干什么奇怪的事情！而且小时候，都什么时候了？我就那啥一点不行吗？”
“好了好了，赶紧睡吧，”佩奇吹了一口气，关上了房间的灯，“快点睡，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
房间一片黑，适应了黑暗后佩奇发现林修睁大一双眼躺在床上，也不睡，也不说话。
“你怎么还不睡？”
“因为不困啊，上午都睡那么久了，这会反而不困了。”
典型的晚上不睡，白天死睡。佩奇记得林修的一个先祖就是那样英年早逝的。
“好了，赶紧睡吧——”
“佩奇，能不能……”
“干嘛？”佩奇讨厌林修这种吞吞吐吐的样子，“有什么想说的，直说就好。”
“能不能把窗帘拉开？”佩奇听见林修很用力的咽了口口水，“房间有点暗。”
“你又不是小孩子，而且外面太亮的话你根本睡不着。算了，”佩奇轻声叹气，爪子一挥，厚厚的窗帘就被掀开了，“明天白天困，别怨我。”
没了窗帘，澄澈的月光便探了进来，落在地上，像是铺了一层细白的沙。
“月光很美啊~”
“每天晚上都这样，你又不是没见过，”佩奇转过头看着林修，“见了这么多次，还不会厌倦吗？”
“我不知道。起码现在我不讨厌啊~”
林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眸子里映着那白色的月光。
“这个房子采光不错，睡吧，到半夜的时候我会让窗帘自己拉上的，不然等白天的时候就太亮了，你不喜欢早起吧？”
林修最近不喜欢早上太早起来——之前，他晚上要干的事情太多，所以大多时候都要熬夜，熬夜带来的一个后果就是晚起。如果早上太早起来的话，那么林修一天都不会怎么精神。
“是啊，”林修咯咯的笑起来，转过身去，呼吸逐渐平稳，“晚安，佩奇。”
林修迷迷糊糊说完这句话，就睡了过去。
佩奇听到林修规律而又熟悉的呼噜声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说什么白天睡过了，晚上不想睡——这不是马上就睡了？”
佩奇蹑手蹑脚的从床上爬起来，跳到地板上。林修睡了，她反倒是不困了，反正今天夜色很好，刚好可以欣赏一下。
“这么多年过去了，月光还真是难得的好。”林修租住的公寓周围住户比较少，所以月光就分外明朗，虽不及佩奇记忆中的山间明月，但是在高楼大厦间见到那样的月光，也是另外一种风情。
“呼，”佩奇跑到了楼顶，看着天边一角月，缓缓的叹气，“离开一小会应该没什么事，都留下自己的分身了，离得还这么近，出了什么事可以马上过去。”
要是有酒就好了——这个念头在佩奇的心头飘过，她饥渴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佩奇只喝一点点的酒，兴致上来的时候就喝一点点，所以虽然喝了很多（因为活的太长），但从来都没醉过。
“要是有酒就好了。”
“当然有酒。”花零突然出现，在佩奇身边坐下，手里还拎着一大瓮酒。翁上的封皮稍稍撕开一个口子，从里面飘出来的香味让佩奇有些馋。
但是酒是花零拿来的。
“你来这里，干什么？”
“处理完公务，来这里散散心——放心，我不会对你的林修做什么，我也讨厌那些东西。”
花零手在半空一握，张开，两只冰做的碗躺在她的手里。
小巧玲珑。
“那么大的一瓮酒，却用这么小的碗，你可真是——多此一举。”
“这是临时做出来的碗啦，而且很干净。要不是今晚空气质量还不错，我是绝不可能做这玩意的。”
花零松手，两只碗飘在空中。
满上酒，酒碗里就是两只小小的月亮。
“佩奇，请~”
“谢了。”
佩奇动动爪子，酒碗就飞到自己嘴边。酒很淡，有股甜味，还有不淡不浓的花香。
佩奇把酒从嘴边拿开。酒色是淡淡的桃红，如果佩奇没猜错的话是——
“桃花酿？”
“加了点冰糖，算是自作主张吧，因为桃花有点苦嘛……失败很多次才做出来的，放了一年，味道怎么样？”
“很好啊，很好啊……”
那个道姑也喜欢趁着闲工夫搞些可有可无的东西，比如桃花酿，她就做过好几次，不好喝。
没这个好喝。
佩奇又给自己倒了点桃花酿。
又给自己倒了点。
“你很喜欢？”
“还好。”
“呵呵……这个是他教我的。”
杯子在佩奇嘴角停住了。
“他？”佩奇喃喃道，转过头去看花零的脸。
苍白的月光披在花零身上，她在笑，却又像在哭。
“其实，我也希望这个世上有什么转世啊……”
“……是吗？”
“是的啊，但是他只是像，不是一样啊，”花零一仰脖，喝干杯子里的酒，“或许从来就没有下一辈子，人都是一辈子结束，一辈子虚无。”
“只留下我们这帮老怪物在世上，对吗？”
花零转过头来，眼里已经积了泪水：“嗯。”
佩奇在短暂的沉默后，突然有些突兀的问道：“你幸福吗？”
“我不知道，那个人是真的喜欢我，我知道……但是那个人，他从来就没说过，为什么我会那么多次的，想起他呢？”
花零的头埋进她的膝盖里，过了一会，从里面漏出微不可闻的抽泣声。
佩奇不懂得人类的感情。她听说过关于花零和她师父的事情，她也知道，那两人之间根本什么事都没发生。没有风花雪月，没有儿女情浓，仅仅是十几年的师徒情谊，然后那个家伙就死了。
为了救人，死的。
“为什么什么事都没发生，你还是会想念一个死去的人？”这句话堵在佩奇的喉咙里，说不出来——因为她自己也是，在想一个死去的家伙。但是她很清楚，她讨厌那个道姑。
“他从来没说过喜欢我，他只是把我当作徒弟，当作女儿，当作……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恨他，是那个家伙让我永远的留在这个世界上，”花零抬起头，看着月亮静静的说道，“我也没说过我喜欢他，或许我根本就没喜欢过他，但是我现在喜欢的人……也是由于他啊。”
“很像？”
“简直就像是转世。实际上我是慢慢喜欢上他的，他也接受我了，但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想起那个该死的师父，不负责的家伙，”花零闭上眼睛，“我才注意到那家伙对我的影响有多大……我，讨厌我的师父，但是我喜欢他。”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人类的感情我不懂，”佩奇想起自己躺在林修床上时心里涌上的感情，“但是我觉得，你这只是思念，只是在给自己的心找负担。忘了吧，只有遗忘，才是唯一的出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