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浴室中裹着一身浴巾被伊琳娜抱出来的秋槭大脑一片空白。
失忆了？怎么可能，秋槭当然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她被自称女仆的伊琳娜抱进浴室里，在那个豪华得像一人承包了整个浴场般的地方进行了要多奢侈有多奢侈的沐浴，整个过程还都是伊琳娜帮忙完成的。
哦，是的，伊琳娜以防止弄湿女仆装为由，也一并解衣同秋槭入水，当然秋槭既不是在感慨这浴缸有多大也不是在欣赏伊琳娜那完美的身材。
秋槭这时候的记忆完全是碎片的，思维完全是混乱的，如果要她描述刚才的感受，或许就会和这段文字一样语无伦次。
浴室豪华到了夸张的程度、伊琳娜的身材也足以让秋槭“好”了，这些都是真实的，但却又不是真实的。秋槭的关注点现在完全不在那些身外之物上。
从医院醒来为止到进入浴室，她还没有照过镜子。虽然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自己的身体，在医院的大厅中也借着玻璃门的一点残像看到了大致的轮廓，但姐姐车上的侧窗或许是因为当时室外有强光而让秋槭没能近距离看到她的容貌，而后视镜中的侧窗就完全是一片墨色了。
直到刚才进入浴室后，秋槭才在浴室的全身镜中看到了自己。
那并不是说这个身体有多好看，实际上这身体一点也不健康，瘦弱娇小之余还给人一种软骨症的感觉；那脸蛋也说不上可爱，秋槭甚至能看到一些关键的加分位置反而露出了皮包骨般的棱角。这对于早就习惯了各种完美主义形象的秋槭而言，的确是一个不尽人意的肉体。
但这都不是重点。
真正让秋槭感到如此恐慌而思维混乱的，正是这个身体。身高和四肢比例毫无违和感，虽然全身上下传来的病弱感与阵痛还不能令秋槭所适应，但这这个身体的骨骼数据是和之前她亲自设计的世界位面意志之精神实体形象相一致的。
最重要的是，这个身体有着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和红色的眼瞳。这张脸虽然消瘦，却和自己曾在亚空间中使用的容貌完全一致，还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这是否证明了自己一开始的猜想，秋槭不知道，也不敢去知道。如果自己的灵魂真的因为她在亚空间中的精神实体重塑而发生了某种改变，那么一开始那个作为人类生活在地球上的男性灵魂其实早就被她亲手撕碎了——在尚未逃出亚空间之前，就已经死去了，就已经只能作为人性的一部分残片，被所谓真实存在的现在正在这里思考的这个自己的意志所吸收了，是这么一回事吗？
哪怕这一切冲击来得太晚，但迟到的真相依然令秋槭毛骨悚然，她也就没有关心伊琳娜的身材有多好，伊琳娜在那边谈起在医院时也是如何帮她擦拭身体的话题时秋槭也只能心不在焉地支支吾吾。
如果自己的灵魂已经变成了如此形象，那么现在这里多半已不再是曾经的宇宙，而是在万千个宇宙中恰好有一个符合自己脱出亚空间的灵魂所接受的物质实体，而数小时前也恰好仅是一个二者相性最高的、最合适的时空条件罢了；这都是被凌驾于一切存在法则之上的不可知畛域支配的，既不是随机事件，也根本不存在什么巧合。
那么自己一开始想要追回失去的人生，从而主导出了一系列倾空之闹剧，从根本上来说，是否就是徒劳的、是又一次对虚无进行了可笑的定义，就像一开始在亚空间中所创造的三大自我欺骗的本源态一样？
“二小姐、二小姐？秋槭？”
一阵阵呼唤把银发少女从一片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早已坐在轮椅上，换好了一套居家的白色睡裙，就连头发也不存在多余的重量——那并不是这头发还能像过往的身体一样不会被弄湿，而是秋槭发呆的时间太长了，伊琳娜已经如对待艺术品般小心翼翼地帮她吹干了每一撮头发。
“嗯...？”知觉开始回归，秋槭转了转视线，确定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中。
“刚才穿衣服的时候还会一直咿咿呀呀地回答在下呢，刚才二小姐完全不做声是真的吓到在下了，您一定是太累了需要休息了吧？”伊琳娜在那边发言着，好像秋槭刚才全程都有在和她建立对话一样，秋槭本人却对此毫不知情。
“那是什...那个、伊琳娜？”秋槭想要站起来，结果却被女仆按着肩膀坐回到轮椅上。
“您不会又失忆了吧，二小姐？”伊琳娜居高临下地低头看着轮椅上的秋槭，好像整个身体都要盖在眼前的少女身上一样。“总而言之，在下现在会推着您去卧室休息的，就在隔壁哦，毕竟这间浴室也只有您能使用。”
“我记得你刚才好像也...”秋槭想要说些什么，但马上就被伊琳娜打断了。
“说起来这轮椅还真是厉害呢，虽然刚才是在下中途抱着二小姐来到浴室的，但它还是按照路径设定来到了浴室门口待机。”女仆说着就转了一个方向，不再以充满压迫感的姿态位于秋槭面前，而是准备推着轮椅前进。“不过这个高科技我不会用就是了。”
“伊琳娜，你刚才好像...”秋槭小声重复到。
“洗澡么，没有啊，在下只是帮二小姐洗了一遍。”伊琳娜说完还傻里傻气地笑了一下。
“我是想说，伊琳娜，你刚才好像叫我秋槭了吧？”
“诶、啊，好像是在下说的，那是因为二小姐您就好像又回到当时在病床上的...”这下倒是真得开始语无伦次了，只不过慌乱的人是伊琳娜。
“直接叫本名的意思就是不需要顾忌这层身份带来的束缚了，你又提到了我的昏迷，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伊琳娜你其实在之前那个病房里只有两个人且清醒的人只有其中50%的时候做过一些跨越身份的事情？”秋槭突然坏笑起来，转头看着瞪大了眼的女仆，用她那极有特点的调皮语气问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