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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在接通电话的那一刻,我还故意拉长了语调。
“哥哥,你要是再不接电话,我可就要出门去找你了!”
“我这也是刚刚才找到诊所呀——检查、修理,这不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来处理嘛。”
“你知道我在听到警报器通知说,你的假肢已经自动关机后,究竟有多担心你吗?”
“这你就不需要担心了,诊所的护士已经帮我把假肢放到旁边去充电了。哦,我现在正躺在床上,身体不好动弹,所以电话也来不及接——对了?怎么是你接的电话呀?可欣呢?你们两吃过晚饭没?”
“吃的就是你买回来的自热米饭;可欣已经上床休息了;我为了不打搅她,所以就把你的电话接到了我手机上来了。”
“噢噢,你如果要继续学习的话,时间也别弄得太晚了;我这边是没啥大问题的,就是假肢的修理恐怕还要一些时间,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嗯嗯,知道了……”
撒谎的最高境界,就是无限的接近于事实。
百分之九十九的内容都是事实,只有最关键的一个因素是假的。
无限接近事实有两个好处:
首先是能让听者很难发现破绽;
其次是能让说谎者迅速的克服心理压力,继而使得自己在说谎时不太容易出现过度紧张等症状。
但有一说一,我也不过是为了在和眼前这个“构造体”少女沟通时拉近些许距离,继而才构思了一个善意的谎言罢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为了让说话的语气中依旧留有些许半信半疑的徐斯兰进一步相信我说的话,我在当场拨通电话的时候,还一并开启了免提模式。
事情进展顺利可谓是非常顺利,除了接电话的是宇琴让我有点意外之外,其他的一切正常。
可是,我在挂断电话后再次看向徐斯兰时,人家女孩却是一脸的为难——
“这又是何必呢?家里的情况属于是个人隐私,更不要说我们两个还是初次见面,就算你真的有两个妹妹,也用不着用这样的方式来让别人相信你的话吧?”
徐斯兰说完话,我不禁苦笑了:“俗话说,面由心生。要是像你这样清纯漂亮的女孩子都会心存歹意的话那这个本就已经变得乱七八糟的世界岂不是太叫人感觉绝望了吗?”
“你这话说的还真是……”
“——你们在聊些什么呢?聊的是嘻嘻哈哈的。”
就在妹妹徐斯兰一时间被我的话给逗的哭笑不得的同时,哥哥徐斯言也已经返回了休息室——
“哥,你来了——”
看到自己的哥哥,徐斯兰连忙迎了上去。
虽然换上了一副机械身体,但徐斯兰还是选择往身上套了一件淡蓝色的长袖连衣裙。
值得一提的是,如果不去在意机械构造在运动时所发出的特殊响动的话,徐斯兰所选用的灰白色机体和衣服搭配在一起后,整体上的观感其实还别有一番韵味。
徐斯兰是个长相标志的美少女,然后她的哥哥徐斯言的颜值也是不遑多让。
一头浓密的黑发、适中挺拔的身材,本就端正的五官戴上金丝边眼镜后,俨然一派严谨、聪慧的学者形象。
“——干什么呀?我和这位病人还有些正事要谈呢。”
“只是花几分钟聊聊天嘛,反正只有刘明一个病人,又不会耽误什么大事。”
对于妹妹展示出来的一番热情,徐斯言很是不解,但是正在开心劲上的徐斯兰可顾不了这许多,她立刻就把哥哥推到了我的面前。
“看着你能和你哥哥把关系处理得这么融洽,我是真挺羡慕的。”
这是我情不自禁发表的一番感慨,可对于本就是在不明所以的状况下被推过来的徐斯言而言,我的话就更让他身陷迷雾中而无法自拔了。
但值得庆幸的是,徐斯兰紧接着就跟她哥哥把话给说开了,甚至包括“刘明的构造体妹妹”。
我愣了一下。
这本来是我在情急之下,为了打消徐斯兰的疑虑才编出的“善意谎言”,但是眼下对方对其不仅信以为真,而且又忽然把它摆了出来,一时间还真叫我有些不知所措……
“哦哦,那确实是挺凑巧的呢。”
因为“起床气”和被迫继续熬夜工作之故,本来徐斯言对我是有很大意见的。
不过,在听完有关于我家里人的情况的介绍后,已经来了兴趣的他连看我的眼神都没之前的那么尖锐了。
只是,徐斯言接下来提出问的问题着实叫我有些猝不及防——
“那么,你的这个妹妹是什么时候,又是因何缘故而成为‘构造体’的呢?”
“哥!你问这个干什么呀!这不相当于是在揭刘明心里的伤疤吗?!要是有人问起你,‘我是怎么成为构造体的’的话,你会咋想?”
“他不是把家里人的情况都透露给你了吗?”
面对大惊失色的妹妹的质问,徐斯言的语气却依旧是不紧不慢:“既然刘明都已经提到自己也有个改造成【构造体】的妹妹了,那他为什么不能继续深入的介绍一下他的那个【构造体】妹妹的情况呢?”
“你——”
每当说到“构造体”一词时,徐斯言都会不加掩饰的加重语气,而在被哥哥气的一时哑口无言后,徐斯兰就又连忙转向了我这边。
“不好意思啊刘明,我哥这样子实在是有些冒昧了的说……”
他是为了妹妹的安全着想,才会提到这个问题的吗?
刚刚提出问题的时候,徐斯言确实让我有一会没能反应过来,不过,在想通对方为何要提出这个问题后,我立刻就摆正了姿态,并开始一边构思稿子一边进行讲述——
“一年半以前,我和我的小妹妹《刘可欣》遭遇到了一场很严重的车祸——后果你们已经看到了——我丢掉了身体右半边的不少零件;我妹妹则是在被判定为‘因脊椎重伤导致高位截瘫’后,便被送去做了改造手术……”
我一边说话,一边不忘就打量徐氏兄妹,观察他们各自有什么反应。
徐斯兰。
身为构造体的她,或许是因为想起了自己进行改造手术前后的过去日子,所以才会让她的眉宇间充满惆怅。
徐斯言。
他一直都在默默的听我讲话,即便是在发现妹妹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后,他也只是把椅子搬到了对方的身边,然后默默的陪伴着人家,而且我也同时能从徐斯言的眼神中看出来——这人对我的疑心已经降低了不少。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虽然我在心里不免会为谎言能得到徐氏兄妹的信任感到庆幸,但是在构思谎言的同时,我也会情不自禁的联想到过去的日子——
我之所以沦落为现在这副模样,以及造成齐可欣之高位截瘫的真正原因。
我曾经不停的提醒过自己——
想一想,自己当年为什么要把齐可欣从改造手术的手术台上抢下来?
如果我现在和其他人一样,也开始有所谓的“为了她好”的想法的话,那我在这一年半以来,把自己折腾的身心俱疲,又是为了什么呢?
话说到这儿,我貌似还得感谢徐斯言——
他的问题就好像一把钥匙,一把打开了存放着已尘封许久的往事的保险箱的钥匙:
聆听着室外连绵不断的雷雨声,我的思绪也随之飘回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