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外禁马区,伯爵从马车上下来,捻了捻精心修整的小胡子。仆人帮他戴好礼帽,架着马车去占停车位。
今晚国王为鲁恩国远道而来的王子和使臣们设宴,他也收到了请柬。宴会分为内场和外场,内场招待外宾,由王室与重臣作陪,他这种三流贵族只能去外场。
两国纷争多年,有不小的地缘政治冲突,此次勒什承蒙神恩,在国际博弈中占了上风,鲁恩识时务地表达了改善关系的意向,中间互通了几次气,最终敲定今年七月鲁恩国派王子出使勒什,推动和谈发展。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一早国王便会下令,说应鲁恩国诚挚邀请,为顺应两国人民友好交往的心愿,增进双边关系,共同维护世界和平巴拉巴拉,拟派本国王子于明年访问鲁恩国。
这是外交惯例,礼尚往来。
值得注意的是,鲁恩为表诚意,派来的不是普通王子,做了人质丢了性命也不在乎的那种,而是名正言顺的当今王储。根据外交礼节,勒什只有同样派出王储才算得体。
因此,国内贵族密切关注今晚的动向。
勒什王储之位空置已久,花落谁家,很可能今晚揭晓。
伯爵也察觉到贵族中间不平静的氛围,王储之争殃及者众,搞不好要掉一大批脑袋。
如霍尔公爵一般深处斗争中心的贵族有一批,如诺森伯兰公爵一般明哲保身的也有一批。
而像伯爵这样的三流货色,两类都不算,他整天游手好闲,胸无大志坐吃山空,就算想参与夺嫡也没人瞧得上他。
“彼得啊,之前叫你送给戴娜小姐的信,你送到了没有?”
“主人,我按您的吩咐,亲手交到戴娜小姐手上了。”
“她怎么说?”
“这……”仆人犹豫道,“戴娜小姐什么也没说。”
“啊?怎么会这样?你没把我的话带给她?”
“我,我刚说到一半,就、就被小姐拿扫把赶出来了……”
“唉,看来戴娜还在生我的气。”
伯爵长叹一声。
“主人,您脚踏两……三……好多条船,戴娜小姐怎么可能不生气……”
“嗯?”
被伯爵瞪了一眼,仆人闭上嘴巴,视线低垂。
“哎呀,我从来做得天衣无缝,要不是那天她提前回来——现在苏珊也和我吹了,莫丽卡也不理我。都是你这白痴!让你望好风,一有风吹草动立马通知我,结果呢?你这白痴在干嘛?要不是在你这出了岔子,我现在至于这幅田地?你看看人家,一个个有女眷挽着,有情人陪着,再看看我,美男子莱朗居然落得像条单身狗一样!哎哟,谁撞我?”
伯爵转过身,正欲发怒,眼睛忽然一亮。
对方是名年轻女子,柔美的长发搭落香肩,体态婀娜,长裙在地面铺开,犹如一朵盛开的花朵。
女子低头道歉:“对不起,我脚崴了一下。”
伯爵看得入迷,半晌,突然想起来,脸上挂起和煦的笑容。
“没关系,没人会责备如此美丽的女士。”
他将女子从地上扶起。
“你还好吗?有无大碍?我可以送你去附近的医馆。”
女子浅浅笑道:“你是位好心的先生,谢谢你,我想不是什么大问题。”
“请问你是准备参加今晚的宴会吗?”
“是的。”
“我也收到了请柬,是外场的,你知道,内场只有王族可以参加。”
“我也是外场的。”
“你知道路吗?”
“在西园林。”
“对,在西边园林,那一块还挺偏僻的,稍不留神就容易迷路。”
“是吗。”
“事实上,就算是王宫里的佣人,也经常会走错地儿……”伯爵目光游移,“不过,我倒是挺熟悉的,前几年我主持园林改造,大路小道啥的都记得……呃,我是说,如果你不太清楚路的话,我想我可以……”
伯爵语无伦次,额头冒出汗珠。他心中诧异,自己久经情场,万花丛中打滚,在眼前这名美丽无比的女子面前,居然紧张得像个雏儿。
女子嫣然一笑。
“你想邀请我做你的女伴?”
“呃,是的,正是如此。”伯爵暗暗捏紧裤边。
“你是富有魅力的男士,”女子轻轻摇头,“如果我们早五分钟相遇,我很乐意答应你……可惜,我已经有男伴了。”
“那……那可真是遗憾。”
“再见,祝你找到自己的女伴,小胡子先生。”
女子举止优雅,行了一礼,看伯爵仍呆愣在原地,笑了笑,转身离去。
直至女子消失在视野中,伯爵才缓缓回过神,沉浸在怅然若失的心情里。
他越想越气,忍不住狠狠踹了仆人一脚。
“你这白痴,怎么不把马车驶快点!要是我早到五分钟,会被别人抢先吗!”
仆人捂着屁股不说话,心想这谁能提前预知啊,从来都是这个速度,我要是驶快了,你不得骂我赶着去投胎?
伯爵细嗅弥留于空气中的香水,淡雅的芬芳令人回味,回想起那双迷人的钴蓝色眼眸,神秘而幽远,与她清冷的气质相互映衬,着实让人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一路走进王宫,他胸口都像被剜了一块似的,空落落的,又想到若是早五分钟便能拥美人入怀,如今失之交臂,空虚感更深了。
被人拦下,他一脸烦躁:“干嘛!”
守卫挡住他:“请出示请柬。”
“哦,请柬啊,我带着呢……哎?哎哎哎?我请柬呢?分明装在兜里的呀?”
……
晚宴按时开始。
国王和鲁恩王储依次做了开场致辞,流程按预定的安排走下去,某某部门大臣讲完话后某某机构讲,一圈下来,该讲话的人都讲过了。
国王首先与鲁恩王储碰杯,接着是勒什诸王子。大王子没来,在场的人们十分奇怪,国王解释说大王子染病,在外地就医无法赶回,代表他向鲁恩王储致歉,王储称弗敢受,同时表达了对大王子的慰问。
又过了一会儿, 歌舞上台,国王带鲁恩王储进了内厅,剩下的贵族们便自在起来。
窗边,一名中年男性身材魁梧,五官如刀刻一般,靠着墙,默默喝酒。
左边走来一人,拿胳膊肘撞他。
“嘿,霍尔,表情放开朗些,这是什么场合,别一副黑脸。”
“我天生这样。”
不苟言笑的霍尔公爵闷头喝酒。
“你的亲家今天好像没来?”
“珀西他老样子,窝在封地里,天塌下来也不干他事。”
“他倒挺让人羡慕的,国王懒得管他,每天就和老婆种种葡萄酿酿酒,偶尔巡视一下封地,也是逍遥。”
“哼。”
说到亲家,霍尔公爵明显露出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