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今夜的星辰格外黯淡，只有街道上的魔导石发出微弱的光芒，照亮夜间的道路。
魔导石价格昂贵，所以这些魔导石路灯都是使用魔导石混合杂质做出的量产品，价格相对低廉，但是寿命和亮度也远远不如正常的魔导石。
天空塔之中，芬里尔绷带之下的眼睛俯瞰着黑暗笼罩之下的帝都，天空之塔的高度，让他仿佛将这个世界踩在脚下。
整个实验室之中只有他一个人，红色的炼金法阵在地面上闪耀，照亮这间昏暗的实验室，而在炼金法阵上流动的红色光芒则是血，是浓稠而暗红色的血液，此刻的天空塔之中，没有除了他之外的活人。
“这个世界实在是太丑陋了，无论是白昼还是黑夜，无论是晴朗还是阴雨，无论是盛夏还是严冬，都太过于丑陋了，这个世界不及你半分的美，我亲爱的……可惜你已经不在了，你被这个丑陋的世界吞没了，但是，没关系，我想通了，我会改变这个世界的。”
芬里尔结束了他的自言自语，他将手中的手杖靠在窗边，摘下了自己的礼帽，露出漆黑的兽耳，那是兽人族的标志，而他，则是最初的兽人。
将帽子搭在手杖之上，芬里尔开始解开缠绕在自己脸上的绷带，和常见的兽人不同，他有着和现在兽人部落首领相似的情况，他们都有着更加完整的兽化，人形的身上有着狼头，漆黑的皮毛宛如夜空，但是，有着光泽的皮毛之上却布满了皲裂，无论是皮肤还是毛发，都可以看到那密集而可怕的皲裂，这也是他为什么要一直用绷带缠绕住自己的脸。
芬里尔转过身，将手按在了地上流淌着血的炼成法阵之中，魔力发动，炼金术，想要得到某样东西就必须支付等量的代价，无法创造奇迹，却无限接近于奇迹的技术。
制造身体，或者说灵魂的容器，需要的便是血肉，奉献血肉，加之以魔力，以自己想要的姿态整合。
机关打开，实验室地板打开，里面是尸体，数不清的尸体。他们穿着白色的研究服，他们都是芬里尔的獠牙的信徒。
“为了真理，献身吧。”
禁忌之中的禁忌，人体炼成。
…………
伊丽莎白的房间中，伊丽莎白坐在窗边，看着无星的夜空，紫色的眼瞳之中是深邃的漆黑。
“无论时代如何变迁，无论这个世界如何改变，这片天空，这片大地，却从未改变。你觉得是为什么？我觉得是因为这是人类无法触碰到的禁区，没有人能抚摸天空，也没有人能够探索地底，人类从来对未知充满了敬畏。就像在过去，在上个文明，人类敬畏着神明。”
“你活了多久？”
伊丽莎白转过头，看着塞蕾娜，夜晚的风托起她银白的长发，她曾经被风祝福，被所有的一切所热爱，可是如今，她只是躲在夜里的一只小蝙蝠罢了。
“不知道，太久了，从上个文明开始，我就活着。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再计算时间，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再怀念过去……”
“明天，就是芬里尔打算动手的日子了吗？”
“是的，我会和他做个了解，这是属于我们之间的孽缘。”
“他到底是什么？”
“始祖，最初的五人，曾经像我们这样的存在被称为古老者。神明死去之前将自己的力量分成了四份，授予一人自然的恩惠，他吞下了神明身上的枝叶与岩石，那便是精灵的始祖，古老者奥伯龙。授予一人野兽的灵性，他吞下了神明身上的动物与昆虫，那便是兽人的始祖，古老者芬里尔。授予一人神明的智慧，她吞下了神明的脑，那便是魔族的始祖，古老者希雅斯。授予一人无尽的传承，她吞下了神明的肉，那便是人族的始祖，古老者恩法尔。四位古老者就是四个种族的始祖，神明赐予他们力量，他们赐予人类自由，人类被允许自由思考，自由行动，他们可以做他们想去做的事，而不是听从神明的安排。我曾经是侍奉神明之人，而我，也是背叛者，我找到了神明的尸体，因为嫉妒那四人的力量，我饮尽了神明的鲜血，而那鲜血也赐予了我不老不死，赐予了我庞大得超乎想象的魔力。我成为了第五名始祖，古老者伊丽莎白，贪饮神血之人，也是最初的第一的吸血鬼。神明的骨和皮肤化为了指引世界的力量，也就是始祖们的武器，也被称为神器，圣剑、冰百合还有擎天是神明的骨，擎天正是神明的脊梁，因此它的誓约便是不屈。圣典还有冥典是神明的皮肤，它们记录着这世间的一切。”
塞蕾娜从未了解过这个这些真相，但是现在她却不得不相信这些，因为她面前的正是这一切的见证者，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古老者。
“我不明白，既然芬里尔是兽人的始祖，那么为什么他不去带领兽人族呢？我记得兽人部落现在的首领是那位白虎先生。”
伊丽莎白的嘴角挂起了不屑的笑容。
“即使是古老者，即使是始祖，也不过是得到了神明力量的人类而已，既然不是神明，那么就会被这个世界的法则束缚。魔族的始祖与人族的始祖早已陨落，奥伯龙的情况我并不清楚，但是芬里尔绝对不应该活到现在，他一定用了什么样的方法保持着肉体。他们并非和我一样的不老不死，我不清楚芬里尔是怎么撑到现在的，但是现在的他，一定只不过是风中残烛了。无论灵魂如何强韧，身体终将会腐朽，没有神之血这样的庞大魔力淬炼身体，即使是始祖也会魂归冥府，没有了身体的灵魂只能被冥府带走，这就是这个世间的法则，除了神明，没有人能够修改。他想要用神之血锻造一具能够承载权能与他灵魂的容器，他想要创造出神明，并且自己成为神明，愚蠢而又可笑，伪造神明，仿造神明，明明杀死神明的正是我们，人类总是在失去之后才明白拥有的重要性。”
塞蕾娜看着伊丽莎白，她熟悉她现在的表情，曾经的菲娜，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你讨厌这个世界吗？”
“为什么这么问？”
塞蕾娜挠了挠头：“虽然相处时间并不算长，但是我觉得你和老大很像。刚刚遇到老大的时候，我在她眼中看不到光，她对这个世界满是失望，我不明白她活着的理由，但是她却坚持着活了下来，那样的老大，我很憧憬。因为我想到了小时候的我，作为一个孤儿在帝都出生并不是什么好事，我讨厌这里，这里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而我没有能够取暖的煤油，每个冬天，都如此难熬，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死掉就不会冷了。”
“我的眼中也看不到光吗？”
“是的，勉强着自己活着。”
“原来你的眼中我是这个样子啊。”
伊丽莎白笑着看着塞蕾娜，两个人都穿着睡衣，小公主和马戏团的诸位根本不知道伊丽莎白的房间里居然偷偷塞了一个人进来。
这几天伊丽莎白马戏团的排练并没有落下，而明天，就是帝国皇帝的生日了，按照目前得到的情报，芬里尔将会在明天开始行动，明天就是结束一切的时候。
“早点睡吧，明天可还有很多事要我们做呢。”
“明天，老大就会回来了吗？”
伊丽莎白爬到了床上，看着塞蕾娜，轻轻地叹息。
“我说过了吧，很快你也会忘记她的，然后，把我也忘了吧。”
…………
马车在夜间的街道上奔驰，蓝发的女骑士正看着窗外，明明已经是深夜了，可是她却难以入睡。
“还要多久能到帝都？”
“还要两个小时，抱歉，贝莉大人，因为马车的修理占用了太多时间。”
“没关系，我们明天能赶到帝都就好。”
“您还是休息一下吧，明天是陛下的生日宴会，您还要出席呢。”
“怎样都好，我现在只想见到菲娜……”
“一定能找到菲娜小姐的，所以您应该好好休息，精神饱满地去见她。”
车夫的话让贝莉的嘴角勾起一抹嘲笑，见不到菲娜，她怎么可能精神饱满，只要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那位少女的身影。好不容易才见面，好不容易才和好，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就失去她！
但是车夫说的也并没有错，明天她会作为使者去出席帝国皇帝的生日宴，作为埃尔王国的代表，她不能失礼。
如果菲娜真的在帝都，以她的性格，绝对会来凑热闹，如果她真的在帝都，那么明天的宴会就是找到她最好的时机，现在，她只能期望一切顺利了。
…………
天空塔中，马车中，房间的床上，皇宫之中，有多少人抬起头看着夜空？
注视着的，是同样的夜晚，但是每一个注视着相同夜晚人却有着不同的想法，这个夜晚，注定难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