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推测或许有几分道理，但是……”
菲娜又在纸上的字迹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我知道，我没有证据。而且说实话，就连我自己都认为这个是非常疯狂可怕的念头。在这个和平而富足的年代，虽然它没有那么完美，但是不得不说这已经算是个还不错的时代了。在这样的时代里要去复活一个谁都没有见过谁都不了解的神明，我只能说真的是吃饱了撑得，完全是没事找事。然而我们不能用正常的思路去揣测对方，那些自称变革者的无一不是疯子，无论是前代圣女还是芬里尔，甚至连奥伯龙都是疯子。”
“接触到古代的那些人吗？”
“没错，都是疯子。那个时代的一切都太瑰丽而虚假了，迷惑了太多人的心智。想想看，芬里尔如此之久的蛰伏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等到他有足够的筹码来劝诱伊丽莎白交出神之血，他连自己的族人都能够牺牲，只为往日不再的荣光。奥伯龙呢？一个苦守于现在的枯槁老人，他害怕时光的变迁，任何的进步在他眼里都是重蹈覆辙的开端，为此他不惜培养一批精锐去杀死那些先行者，怀揣着真相一个人惴惴不安。而教会，很难想象他们是如何坚持奥莉安娜的理念直到现在的，他们的坚持和隐忍恐怖到令人发指，他们一直在等待这样的时机，等待一个人，等待古代之物井喷之时……而我，就是他们这些疯子心心念念的东西，我既是钥匙，也是媒介。”
菲娜的话让安洁的脊背爬升上一阵寒意，让她毛骨悚然。
“真的有可能吗？真的不是巧合吗？”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如此恰到好处的巧合，我亲爱的安洁。”
丽贝卡轻轻拉了拉安洁的衣角，而安洁也注意到了菲娜的表情，非常不妙，她的眼神之中好像有着无数黑暗在扭动，无数阴沉恐怖的情绪在角落不断地弥漫，延伸。
“您还好吗？”
“他们都在算计我。”
黑色的笔洇透了纸张，菲娜不断地用那根笔画着圆圈，一圈又一圈，她陷入了自己的思考。
“您还好吗？”
抬起头，看着女仆温柔而又关切的眼神，菲娜注意到自己的手停了下来，安洁的手覆着她的手，传来一阵暖意。
“我当然没事。”
菲娜笑了笑，她眼中的那些东西没有散开，反倒是更加凝实了。
“奥伯龙不相信任何人，他逃跑了，带着第七个，现在不管是谁都无法复活神明，所以幕后的人也被逼急了，他们只能放出天灾，不仅仅是我，还有奥伯龙……我们是眼睁睁看着世界被天灾毁灭，还是交出一切，让神明来拯救愚蠢的人类，这是个艰难的选择。”
“可还有说不通的地方吧？”
“哪里？”
“如果教会和这次的天灾有关，就像您说的，结界之中的圣城是一方净土，他们利用这个强化信仰，那为什么还要把圣典给您？将自己的筹码给您不是很奇怪吗？而且只要把教会毁灭，他们的计谋不就失败了吗？”
“毁灭教会？杀死圣女？现在？”
菲娜冷冷地笑了笑。
“亲爱的安洁，你知道在阴暗寒冷的冬夜掐灭希望的火柴会遭到怎样的反噬吗？我已经深切的体会到了，那种眼神，如此令人作呕，如此令人不悦。而且哪怕毁灭了教会也没有任何意义了，现在要做的不是阻止他们，而是想办法从天灾之中挽救这个世界。至于圣典，这个我也没想通，安娜会把圣典给我也在我的预料之外……我甚至想过，如果她不给我圣典，那么她一定有问题。可是她真的把圣典给我了，甚至没有一点犹豫……”
丽贝卡的大脑已经有些短路了，菲娜和安洁好像已经闻到了烧焦的味道。
“好复杂……”
“是的，丽贝卡，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复杂。我本想带着一团毛线走出庞大的迷宫，至少这毛线也是我的退路，可是我太自满了，这一路我走走停停，当我回过神来才发现，毛线已经把我死死地拴在了这个迷宫里，我已经不可能抽身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
“不知道。”
菲娜躺在了沙发上，她望着天花板，而两位女仆安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思考出结果。
时间仿佛变慢了一般，令人感到难熬。可惜，时间从来都是有限的，对于菲娜来说如此，对于那些正在对抗嬉笑者的战士们来说，也是如此。
“我要去见魔王大人。”
菲娜站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圣典，她的决定有些突然。
“我和您一起去。”
“不，安洁，你先去柯隆。”
“是。”
“尽量去帮忙，我不想我亲近的那些人受伤。”
“那我呢？”
“如果你受伤了我就亲自上，反正已经这样了，如果他们真的打算把这个世界毁掉，那我就抱着他们一起死，下个世界可能会更好一点。”
“请您冷静一点。”
“我很想冷静，说实话我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冷静得可怕了。”
“请先等一下，您说方丈的国师和始祖奥伯龙有关？那位国师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我不知道，但是他愿意帮我。至于奥伯龙，他不信任我，但是他也不打算帮那些想要复活神明的疯子，至少这样的话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那个，菲娜大人，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菲娜无奈地坐了回去，显然她不能立刻出发去见魔王，和她一起探讨的两位女仆还有不明白的地方，这次的探讨她有些自说自话，但是如果她不能说服她们，她的说辞也就不能当做“真相”告知他人，这一点是必然的。
“问吧，丽贝卡。”
“为什么您不愿意复活神明呢？还有那位始祖奥伯龙，为什么他宁愿带着那个关键的东西躲起来，也不愿意交给您？”
“这就是问题所在啊，这是非常关键的问题，丽贝卡。从始祖奥莉安娜到现在的教会，他们耗费了如此之久的时间，就是为了复活神明，可是复活什么有什么好处呢？甚至他们不惜用这个世界来威胁我们，哪怕世界濒临毁灭，他们也想要复活神明，这是为什么呢？”
“对于神来说，恢复残破的世界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是可能性之一，还有呢？”
丽贝卡和安洁对视，显然她们不知道。
菲娜左眼紫色的星辰闪耀，她带着微笑，用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开口。
“复活神之后哪怕这个世界已经破败不堪也无所谓了，他们要的就是和神明独处的世界。”
“真难得。”
“有什么稀奇的？只是看你们讨论到了最关键的部分，我也来凑凑热闹而已。”
“伊丽莎白，你到底和我隐瞒了什么？”
“我和你毫无隐瞒，菲娜，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一直都知道的。”
紫色的星辰熄灭，伊丽莎白出现的时间如此短暂，菲娜不明白她这个时候出现的目的，但是她说的没错，如果那就是教会想要的，以复活神明的功臣自居。
“我之所以反对复活神明，那是因为我认为复活神明不一定就是一件好事。神明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伟大，它愿意为了人类的自由而牺牲自己，但是它也因为对伊丽莎白的不满而进行了报复……面对这样喜怒无常的神明，复活它真的是一件好事吗？如果复活之后的神明看到如今人类这种模样，它想要为之前的死亡进行报复，或者它对如今的人类失望至极，那最终的结果又会怎么样呢？神明是最大的神秘，没人知道神重新降临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我们不能把一切都赌到这种未知上，尤其是现在这种还有退路的时候。”
“退路？”
“没错，我们还有退路。”
菲娜晃了晃手中的圣典。
“只要我能靠圣典解决天灾，那么一切都有转机。既然知道了对方的目的，那么一切就简单很多了，解决掉眼下的问题之后我有把握彻底粉碎这群信仰者的阴谋……但是眼下，更大的问题是天灾，解决不掉天灾，一切都无济于事。”
安洁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我会立刻出发前往柯隆。”
丽贝卡也举手：“那我呢？我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丽贝卡可以的话去帮莉莉安她们吧，虽然我觉得机会渺茫，但是如果她的研究能有一丝进展，也可能成为我们破局的关键。”
“是，我明白了！”
“好，那我们就，出发吧。”
菲娜再次起身，她抓起面前的那张纸，将它撕得粉碎，然后丢到了一旁的垃圾桶中。
好像有什么在她的眼底被点燃了，那些黑暗阴沉的东西，被一点点焚烧，迟早会变成红色的怒火。
